六国封荣──苏秦

战国 洛阳人

◎宣化上人讲述于
一九八八年三月十一日

战国时洛阳人，字季子，倡议纵横说。师鬼谷子，隐士也。苏秦游说秦王，分析天下兴亡大势，多次不用，无奈归家。形容枯悴，面目黧黑，状有愧色。父母不与言，妻不下机，嫂不为炊。苏秦悬梁刺股，发愤读书。三年后，往说赵王，使合纵以抵强秦。六国联盟，互相援助，若一国违约，五国攻之。为六国相，使秦十五年不敢越函谷关。自赵至楚，经过洛阳，回家省亲，父母张灯结彩，清扫道路。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匐，如迎圣驾。秦问：“为何前倨后恭？”曰：“季子位尊而多金。”后至齐，被刺。临终对齐王曰：“祈大王告示百姓，苏秦奸人，刺者有赏。”刺客果至，欲领赏金，被捉斩之。

评曰

贪慕虚名　智奇谋宏　名利未泯　六国封荣
纵横天下　任运西东　终被刺死　遗计捉凶

又说偈曰

轮回六道任浮沉　功名利禄盖真心
游说战国封宰相　敌对强秦求升平
智者千虑有一失　仁君万代无祸根
因果循环须谨慎　善恶报应莫怨人

白话解

今天，我们讲战国时代一位辩才无碍的说客。春秋 战国这个时候，是逞干戈、尚游说的时代。这位苏秦是战国时候的洛阳人(洛阳就是河南)，姓苏，名字叫秦，他的字叫季子；因为古代的人取名字，都是用“孟、仲、叔、季”，伯、仲、叔、季四字（注1），这个“季”是最小的。那么苏秦是个最小的，所以就养成一种很骄傲的，学东西都学得一知半解的习惯，不太注意。但是他自命不凡，自己觉得他自己比谁都聪明、有才智。

他拜一位隐士鬼谷子（注2）做师父，学“纵横说”（注3）。他读书读了很多，一定没有真正消化，所谓“食古不化”，所以他读书还没能消化就想去出锋头，大露头角。他看当时的情形，觉得秦国是最强的，于是就想去游说秦王，说他这个“合纵”政见。他说这个政策的见解，可是因为他读书还没有精通，他到那儿说，秦王也不听从他。他分析当时国家的形势，怎样的能把国家治理好的，怎么能把这六国都吞并了，可是秦王当时觉得他所说的道理似是而非，不圆满。因为不圆满，他说什么，秦王也不采纳他的政见，于是他就怀才莫展。

他去的时候，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变卖了，买的高车驷马，乘肥马、衣轻裘，衣冠楚楚的、相貌堂堂的，到秦王那儿去作说客，说来说去，见秦王多少次，秦王也不用他。不用他，他就会蚀本，把自己的本钱也都丢啦；把皮袄也卖了，驷马高车也都当押出去了。大约回来的时候，这穿的衣服也都很平常，面黄肌瘦，好像没吃饱的那个样子，所以面“枯焦”。这“枯”就是枯干了，面一点血色也没有了；“焦”就是很憔悴的，就是面上没有血色，形容饥饿的样子。穿的衣服也都破的，好的衣服都卖了，就剩一些破衣服。

这个样子他回到家里，他爸爸就大不高兴；妈妈说：“我们供你读书，供得你倾家荡产；把我们家里所有的财产给你买狐狸皮袄、给你买驷马高车。你出去说可以做官，可以有一个荣华富贵，可是你把所有的本钱都亏了！啊，你这还回来干什么？”所以爸爸妈妈气得连话都不和他讲，就在那儿坐着别气，话也不同他讲了。他太太一看他这个穷酸丁的样子；虽然他觉得有一种惭愧心，可是他还很骄傲的，还以为他太太会对他客气的，可是他太太也还照样在织布，不理他，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说这个样子是多尴尬！那么他的嫂子看翁姑伯母连话都不同他讲，他太太还是照常在那儿织布，嫂子也不理他了，也不去做饭，所以“嫂不为炊”。

这个苏秦平时是很骄傲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读的书也读得多，辩才也会，辩才无碍这么样子，回来受这样的侮辱，觉得受不了。受不了又不能自杀，于是就发愤读书，把自己的头发拴到梁上；拴到梁上，自己一要睡觉，头发就被牵得痛，所以就不能睡觉，那么这样忍着不睡觉来读书。但是时间久了还是要睡觉，就算头发拉得痛也要睡觉，他就又想出一个坏法子来。这个人可能是走极端的人，又想什么法子呢？他拿一个锥子，说：“你一痛，大概就不睡觉了！”就用锥子往自己的大腿上扎，用锥子扎下去。那么头发痛还是照睡觉，这回腿痛得厉害了，比那个拉头发的头痛更痛了，所以他就睡不着觉啦，睡不着觉就读书，这叫“头悬梁、锥刺股”发愤的来读书，这么样经过三年。这三年，也就锻炼他的忍耐心。在这三年，他父亲也是一定不怎么睬他，妻子对他也不礼貌，嫂嫂也看不起他，所以他才能这样发愤求学。那么，这样子以后，他就读好书了。

他以前跟着所学的师父是谁呢？就是鬼谷子，鬼谷子是当时一个隐士，就好像水镜先生司马徽（注4）差不多的，那么他想要教化出来几个徒弟去治理国家，所以就教出来有苏秦、张仪，又有孙膑、庞涓这么多的杰出的人才；苏秦、张仪也就是其中的两个人。

苏秦在这三年之中苦苦用功，用功用得智慧大约也开了，也比以前没有那么骄傲了，也没有那么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到什么地方谁都会用他。秦国既然不用他，所以他就到了赵国，游说赵国以“合纵”这种方法来联盟对付强秦──大家联合起来，无论哪一国被攻，其它五国都去援助这国；如果哪一国不遵照这个条约、违背这个条约，那么其余的五国也去征伐它 。六个国家合起来来对付秦国，因为这样子，在这个六国联盟的时候，秦国经过十五年也没有敢进兵来攻六国。所以阿房宫赋上说﹕“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亡秦者，秦也，非六国也。”这几句话是说：“灭六国的是谁呢？不是秦国，是六国自己不团结了，所以就被秦国给灭了；亡秦者，那么秦国以后也被消灭了，这是谁消灭它的呢？是秦国自己消灭自己，它自己不好好做了。”所以“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亡秦者，秦也，非六国也。”由这几句文来看，我们人一定要自强不息；你自己要不尊重自己，那旁人不能尊重你了，所以要自强不息。

那么这时候，他以“合纵”的方法来对付秦国，这时候他这种的学说实行了，所以这六国都封他做丞相，都听他的。他那时候权力是比谁都大，比六国的国王都大。六国都封他做丞相，在这个时候，他就由赵国出去巡回，到楚国视察，在这路上就经过洛阳，他顺便就回家省亲，回家去看看他的父母。这也是显一显他的威风，以前你们看不起我，这回我回来叫你们看看，看你们怎么样！

于是乎回家啦，他一定先早就通知家里那个乡城了，乡城父母听说他这回衣锦荣归，也就张灯结彩，悬挂最庄严的灯，就像过新年那么样子。清扫道路，这个父母也赶快去做，恐怕叫旁人做也做不完，他们自己就去清扫道路，等他回来。这时候他的太太“侧目而视”，看都不敢抬头看，偷偷那么偷着看他。“侧耳而听”，就是无论有什么动静，不敢抬头看，都用耳朵特别注意那么听，这个表示特别注意了。他这个嫂子这回更溜须拍马的，这种谄媚的样子更露出来了，她就像那个蛇趴在地上那么匍匐而行，这叫“蛇行匍匐”──这不是说她就趴在地上，她是往前爬着这么走──好像爬一阵，又叩个头；总而言之，不知怎么样恭敬好了。

由这些一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就家里的亲戚、六亲眷属都这么样“绸缎眼”。“绸缎眼”，眼睛就都是一种嫌贫爱富的表现。所以我们虽然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中，我们真正要明白道理，才不要被这些个东西所诱惑、所转动，我们要把人格做好了。你心地好，那是真正的富贵、真正的光荣；你心地要不好，外面怎么样的贵尊、怎么样财多，那都是假的。所以，我们学佛的人要学这个里边真正是高贵的，里边真正是有智慧的，这才算。

那么这样子，在家庭里头，苏秦虽然经过前边他们对他那么傲慢，后边对他那么恭敬，这是给他说法呢！其实他现在在这时候，就应该功成名遂身退，不要再管世界的问题了，那么他也不会被人刺死了。可是，给他说这个法，他还不明白，还要到各处去向人家说他这种富贵荣华的样子，于是到了齐国，就被人刺死了。

可是虽被刺死，他临要死了还是没明白，还是要制造因果报应，还要报仇雪恨；他不能像佛舍生命救度众生。他因为那个人把他杀了，所以就对齐王说﹕“你呀，应该出个广告，告诉齐国的老百姓，就说苏秦是奸人，谁要把他刺死的，这个人就有赏，赏几万两金子。”那么这样子，布告一出，果然这个刺客贪心就生出来了；他忘了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了，被这个财迷心窍，想要去领赏。所以，就到齐王那儿承认苏秦是他杀的，那么他一承认是他杀的，齐王就把这个刺客给抓住了，斩首示众。这样子，这都是制造因果报应。

评曰

贪慕虚名，智奇谋宏：苏秦他这一生悬梁刺股，无非为这一个虚妄的、不实在的名。他的智慧是很奇怪的，一般人所不能比，他的智慧、谋略也非常的广大、非常的高明。

名利未泯，六国封荣：可惜他名利心未泯，一生都是搞名搞利，没有把名利这两个字看破了。“六国封荣”，他也可以说是富贵到极点了，六国封他宰相。

纵横天下，任运西东：他提倡这个纵横学说的合纵，想要纵横天下。他任凭自己愿意东就东、愿意西就西，所行所作是非常专制的，各国国王都要来尊重他。

终被刺死，遗计捉凶：因为他有这种骄傲、不可一世的心，所以天妒多才，就被妒嫉他的人刺死了。可是刺死虽然是刺死，他还有办法，临终遗计捉凶。他要死的时候，还告诉齐王用什么方法能把这个凶手给捉住，果然就把这个凶手给捉住了。不过他捉住这个凶手，人家将来也要抓他这个凶手，互相制造因果报应，这是一个没有了的时候。

又说偈曰

轮回六道任浮沉：我们这一般人都在轮回里头，忽然而天、忽然而地。忽然做了善功德，就升到天上、或者做人、或者做阿修罗，到三善道去。你要造一些个罪孽过，就往下沉，或者变畜生、或者做饿鬼、或者堕地狱，在六道轮回里任浮沉。

功名利禄盖真心：苏秦是被功名利禄蒙蔽他真正的智慧了，所以，虽然是那么能说，结果还是被人刺死，他也没有能明哲保身这种的智慧。

游说战国封宰相：他去游说六国，六国都封他做宰相了。

敌对强秦求升平：这六国去对付一个秦国，希望世界没有那么多战争。

智者千虑有一失：虽然你再有智慧，样样都想得通，可是“聪明一世， 糊涂一时”，还是被人刺死了。

仁君万代无祸根：好像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这些个贤圣的君王，他们爱民如子，为老百姓谋幸福。这些君王，他们没有祸患，他们都是很平安的。

因果循环须谨慎：这个因果报应是报来报去的，我们做人对因果报应须要很谨慎的。

善恶报应莫怨人：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报应到的时候，不要乱怨天尤人，因果循环报应是丝毫不爽的。我们学佛法，听见这个人是富贵功名、富贵荣华享到极点了，结果还是被人杀了，所以要知道世间一切一切都是无常的。

注 1：查古以“伯仲叔季” 或“孟仲叔季”为兄弟排行。  
伯、仲、叔、季，可以连用，表示兄弟行辈中长幼排行的次序。“孟”，本义是“列为首位”的意思。说文解字：“孟，长也。”引申为兄弟姊妹中排行居长的。孔子是老二，字仲尼，他的哥哥叫“孟皮”。   

注 2：鬼谷子，姓王名诩，又名王禅，春秋时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为隐居清溪鬼谷，所以自称鬼谷先生。鬼谷子是纵横家的鼻祖，苏秦与张仪是他最杰出的两位弟子(见战国策)。又说，孙膑与庞涓也是他的弟子。──见孙庞演义。   

注 3：战国时代南与北合为纵，西与东连为横。苏秦力主燕、韩、赵、魏、齐、楚合纵以拒秦。张仪则力破合纵，连横六国事秦，纵横家由此得名。   

注 4：司马徽，字德操，颍川(今河南禹县)人。由于他善于知人，被称为“水镜”。推荐诸葛亮、庞统给刘备。──请参考本书二九一页“司马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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