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果禅师  

民国‧扬州高旻寺

◎宣化上人1971年4月1日讲于三藩市金山寺

他真放下了！参禅参得天也没有了，地也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就变成一个法界性了。

高旻寺妙树老和尚，又叫来果老和尚，他是湖北人。在七岁的时候，就有一个法师教他念佛，念佛就念得晚间作梦，梦见极乐世界这个“七重行树，七重罗网”，那个“七宝庄严，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他在作梦的时候，就见到这种境界。以后他念佛念得更诚心，可以说是念得打成一片了。什么叫打成一片呢？就是旁的妄想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南无阿弥陀佛”这一念，时时刻刻也不间断，用功用得是很圆满。

他就向法师请教，说他梦中所见的境界，和他念佛的这种情形。这位法师就告诉他说：“你现在念佛念得这样子，这可以说是很诚心了。可是你要找一找这个念佛的是谁？”啊，这一下子把这个小孩子给难住了！就找念佛是谁，找来找去也找不著！找不著就发心要出家，可是机缘没有成熟。

以后机缘成熟，他出家了。出家之后，他在庙上住，觉得不得用功就跑了，跑到金山寺坐禅。他从庙上跑出来到金山，不懂得规矩礼法，一举一动都是犯过的。禅堂里不准睁眼睛，眼睛只看眼前三尺的地方，他常常把眼睛睁开，东张西望的。一睁眼睛，打一顿香板；往东望一望，又打一顿香板；往西望一望，又打一顿香板。禅堂里头就有这个毛病，专门欺负很愚痴的人，打他也没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反抗。走路也有一定的，要顺序而走。他走路从这边走到那边去，又被人打一顿，走路也挨打。人家坐那地方都是端然正坐地结跏趺坐，他坐那个地方东晃西晃，这么一晃，又打一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他，班首也不讲明白了为什么打他。说：“怎么不讲明白？这不讲道理！”禅堂里就不讲道理的，没有时间和你讲道理，打死你再说。

在一天之中，你说怎样啊？被打了四百多香板。要是放不下的人，这一打他会跑了。他也不跑，越打，他越在这地方注意要来修行。我告诉你们，这一些个大德高僧，都在困苦艰难里边跑出来的。人所不能忍的事情，他能忍；人所不能受的痛苦，他能受。这时候，他作什么观想呢？他就得到《金刚经》的好处。《金刚经》说“无我相”，他说：“既然无我相，怎么可以怕打呢？既然无我相，又怎么可以怕骂呢？骂随他骂去了嘛！打随他打去了嘛！”他因为就记得一个“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骂，他也不怕；打，他也不怕，就这么样子。

那一年，金山寺请一些新班首，这些新班首因为从来没有当过班首，没有打过人，都是被人打过，那么现在作班首了，就要报仇，说：“这回我作班首，我也一样打你们呢！”所以他一天被人打了四百多香板。这个班首心里想“我用他来试试香板”，就打了一顿。那一个班首也过来，“他打他，他好像也不发脾气，我也来试一试。”啊，大家用他来试香板，打了四百多香板，竟把香板打断了十几块！不是说马马虎虎、普普通通，好像开玩笑似地轻轻打一下。你不要说肉啊，骨头都痛的！为什么要这样子？什么也不为，就是要打你。

这个打啊，是人最放不下的；骂呢，那还是小事，还不要紧的。那骂只不过说一说，没有痛，也没有痒；若打呢，那的的确确是很难受的。人都是血肉之躯，这个身体是血和肉作的，你打他，他怕痛。可是，这位老和尚在当参学的时候，就不怕打。那么你说：“他会不会打人呢？”他会打人，他的力量比谁都大。这位妙树老和尚，在没出家以前练过武术，一隻手有四百斤力量，两隻手就有八百斤，八百斤就几乎有一千磅，他可以拿动一千多磅的东西。但是，他有这么大力量，有人打他，他也不还手。

这样子经过一个时期，他真放下了！参禅参得天也没有了，地也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就变成一个法界性了。法界虽大，也不比他大了；微尘虽小，也不比他小了。这就到“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的境界上，然后他就开悟了。他能忍人所不能忍的，受人所不能受的。所以以后开悟了，作人天的师表，他也是这个法子，老规矩——用香板来打。谁到他那儿住，要不被他打过的，就不算当参学；一定要被他打过，这才是光荣。“被老和尚打过了，这是不错了，工夫有点成就了；老和尚若没打过，那没有什么意思。”你看，被老和尚骂、被老和尚打，认为这是最光荣的一件事情，你说愚痴不愚痴？被人骂、被人打还认为是好的——愚痴。修道的人多数就是这样的，修得愚愚痴痴地，修得也不知道好歹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好的，他也不动心；不好的，他也是“唉，和我开玩笑呢！”都没有什么轻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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