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狭性窄──朱买臣

西汉

◎宣化上人讲述于
一九八八年四月二日

汉代浙江　会稽人，字翁之，家贫，终日入山采樵为生，悠然自得，虽负薪仍朗诵不辍。偕妻斩柴，生活困苦艰难，妻求下堂，买臣恳切留之，曰：“吾五十当富贵，今已四十余矣，待吾富贵，而酬汝功。 ”妻怒曰：“待汝富贵，吾将饿死于沟壑矣！”后买臣为会稽太守，县吏发民除道，买臣见前妻与夫治道。令后车载之，入太守府，住于花园，供给衣食，居月余，后悔而终。由此观之，朱买臣以豢养前妻，明赏暗罚，使前妻无地自容，追悔不及，抑郁抱恨终天，殊为过分。

评曰

卖柴买臣　熟读经论　羞死前妻　愧对斯文
心狭性窄　量小难容　世人类此　以私害公

又说偈曰

读书明理达天时　恕人责己致良知
患难不改凌云志　富贵莫忘负薪痴
为官应思民疾苦　从政解除众倒悬
寄语现前当局者　休作国贼万邦矢

白话解

这个朱买臣怎么样做的太守呢？是卖柴买来的，所以叫朱买臣。他因为卖柴，大约攒几个臭铜钱，所以就买一个太守当一当。你们大家信不信呢？这个名字就已经说出这个﹁臣﹂是买来的。那么是不是这样，我是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我也没有什么证据，你们也不必来作一个考古家。

汉代浙江　会稽人，他是汉朝时代的人，生在江南，江南是出很多文人的。他的名字叫买臣，字叫翁之；他倚老卖老的，说自己已经是老头子了，所以字叫翁之。就不知道他是打鱼的、是打柴的、是读书的、还是耕田的，总而言之是个“老翁”。他家里很穷的，终日入山采樵为生。他一天做贼去，怎么做贼呢？大约到那个山上去偷柴，斩木头，那时候山虽然有主，但是也不是天天在那里看着，他也没有本钱，所以就每天到山上去斩一点柴回来卖。家里没有那么多好的东西，卖了柴就该买一点鸡鸭鱼肉，把太太喂得胖胖的，她就不跑了。他也舍不得用钱买好吃的东西，大约想储一点钱好买个小官来做一做；他就知道要做官。因为做官他没有本钱做不了，所以卖柴一点一点地来积蓄。是不是这样子，你不要问我，你可以问问刘太祝，刘太祝他会算命，给他算算命，一定就知道底细了。

那么以这个采樵为生，斩一点柴拿到街上去卖，换一点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回来维持生活，他这时候也就悠然而自得，觉得很快乐的。为什么呢？就因为他能负薪读书，所以说虽背着一背柴，他还在那儿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在那儿唱歌儿，这是百家姓。大约他不是念这么一个百家姓，就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太太一听他念：“真讨厌！你这么穷还这儿唱歌，你真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我这个是什么了？不要你这么一个疯癫的丈夫了。”他若只一个人，大约也是不出声读书，因为偕妻斩柴，两个人，他怕太太和他讲闲话：“喂，你背得累不累啊？休息休息啊！”怕和她打闲岔，所以他就“子曰学而时习之”，教你没有说话的机会。想不到这个太太也不懂他的意思，他也不懂太太的意思，所以互相貌合神离。

那么生活又困苦艰难，他的太太一想：“你简直是疯了！我跟着你这么个穷鬼，始终是受不了的。”所以就求下堂去了。她不知道他还攒钱，将来会买一个官做，她若知道他会买个官做──“买个臣”，她也就忍耐一点了，就不会等不了了。朱买臣恳切留她，和她说了，说：“吾五十当富贵，刘太祝给我算命，说我五十岁会发达了，做官了，这是一定的。我现在四十多岁了，你等一等，不要那么快就想要跑了。等一等我，我会报酬你今天跟着我受苦，跟着我一起斩柴作伴，那么大的功劳。”他妻不听这一套，大约她不相信算命的，刘太祝也没有生意做了。妻怒曰：“我要等到你富贵的时候，我将饿死于沟壑了！你尽听那个跑江湖的那么胡扯八扯的，你听那个，我不听那个，我不要等着活活地饿死在沟壑里头。”

那么她走了之后，大约这个朱买臣负担也轻了，就一个人，孤身寡人，在那儿攒的钱就多一点了；因为少一个人吃饭，那么他自己更可以省了，大约油盐就好了。于是后来朱买臣当了会稽太守，他这个县官就叫老百姓去清理道路，整理市容。所以，买臣看见前妻和丈夫在那儿作清道夫，做清洁的工作，就使令他们上后边的车，不要在那儿做苦工了，入太守住的地方，住于花园。那么给她一间房子，又供给衣食，给他们都换了新衣服，吃的东西也都吃得很好的；鸡鸭鱼肉的，这是管饱，不会忍饥挨饿了。住了有一个多月，他太太看这个太守和太太，出双入对，前呼后拥，又有人保护着，她越看越羡慕。那么越羡慕就越虚荣，这个虚荣羡慕的结果，自己就郁恨死了，知道自己没有福报，所以快快就结束这个生命了。

由此观之，在这一件事情来看，朱买臣以卖柴买来这个官，他豢养他以前的太太，这个意思就是明赏暗罚；他对太太明的是好像帮着她，实际他就是暗暗地羞辱她，羞辱她以前那么贪慕虚荣：我以前那么穷，你不跟着我。他太太追悔也来不及了，抑郁抱恨终天（注1），自己恨自己，并不是恨旁人，她恨她自己走错了一着棋──“只因一着错，输了满盘棋”。我认为朱买臣这个办法，这是想要报仇雪恨，因为他太太走的时候，他那么挽留她，她也不留下来，他就对他太太很不满意，所以现在他要这么样对付他太太，像养宠物猫啊、狗啊，给她吃的、给她住的，也给她穿的，教她精神受刺激；这未免太过了。

评曰

卖柴买臣，熟读经论：因为他卖柴买的这个臣；买的这个官，他也是有准备的，在背着柴的时候还读书。

羞死前妻，愧对斯文：他把前妻羞死了。真要是读书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叫他太太面对他这种的环境，来生出这么大的忏悔、后悔的思想。

心狭性窄，量小难容：这是他要报复他的太太，因为他肚量还小，就用这个办法。这不是由佛教的眼光来看，说他量小难容；这是一般读书的人来看，他比较起来也是量小，

世人类此，以私害公：世人像朱买臣这一类的心胸的人，很多很多的，都是以私来把公害了。

又说偈曰

读书明理达天时：读书的人就要什么事情明白了它的道理，通达天时。

恕人责己致良知：古人说：“人虽聪明，责人则昏，恕己则明。茍有聪明，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如此何患不至圣贤地位。”（注2）这是古人说的：所以你若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你能这么样子“致良知”，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患难不改凌云志：虽然在困苦艰难、颠沛流离的时候，也不改自己这种凌云的大志气。

富贵莫忘负薪痴：在你富贵的时候，不要忘了负薪读书那个时候，那种很坚固的思想。这个“痴”就是坚固的思想。

为官应思民疾苦：在你做官的时候，应该替老百姓想一想，老百姓的疾病和痛苦，一切一切的问题。

从政解除众倒悬：有地位的人、有权位的人，应该把老百姓这个倒悬之苦，都解决了。

寄语现前当局者：“寄语”，就是捎起这么一句话。“现前当局者”，就现在各国当局有力的、有权位、有地位、有名誉的人。

休作国贼万邦矢：不要做国家之贼，令万邦的老百姓都痛恨你，都想要用箭把你射死。

注 1：居一月，妻自经死(自缢)，买臣乞其夫钱，令葬。汉书 朱买臣传。  

注 2：宋代名相范纯仁(字尧夫，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次子)，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茍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则庶几可达圣贤地位也。”──见宋史 卷三一四 范纯仁传。  
有关范仲淹的忠贞为国的德行，请见本会出版 水镜回天录 文士篇一三五页“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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