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老和尚追思紀念專集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有很多人關懷師父是怎麼去的？師父的皈依弟子中，普遍都是聽說師父有神通，為求感應而來。師父一生中也確實有許多神奇的感應事蹟。不過對正信的佛教徒來說，我覺得這件事有說明一下的必要。

自我十一歲皈依師父至今，整整四十五年，就我所知道的，師父並不強調神通。若有人因病或其他困難來求師父，師父總是對他們說：「你去求菩薩，多念觀世音菩薩。」師父也有一些弟子，自稱可以看見東西。此時，若有這種弟子在旁邊，師父就會對他說：「你說你有神通，那你就替他看看。」那些人通常說：「他是因為某某原因才這樣的。」師父就說：「既然如此，你就多拜菩薩，多念佛吧！」有很多人不了解這一點，心裡難免懷疑：「師父能替人消災解難，為什麼不能醫自己的病？」也有人猜疑：「師父到底生什麼病？」這真是一言難盡。

師父曾發願代一切眾生受苦，所以你認為他會有什麼病？他什麼病都有！但他從來不說，也不看醫生。四大假合之身，哪能永遠不病的？大德高僧誰不病？釋迦牟尼佛也是示現病相才入涅槃。所以我們不必把心放在師父為什麼病，應從中記取師父給我們最寶貴至理的教訓：「不要以為神通是萬能的，你們看我也有病呀！」

師父示疾後，陸續有弟子很熱心地帶人去替師父治病，其中不乏一些氣功師及自稱有各種神通的人士。師父一律慈悲地滿弟子的願：介紹這個看，也接受；介紹那位，他也接受；甚至有人故弄玄虛，他也隨緣。後來有人給他吃了十幾天不該吃的藥，他也吃了。弄到最後連在旁邊長期服侍師父的弟子都受不了，忍不住問：「師父，為什麼這種藥你也吃？」「哪一寸土不是佛菩薩捨身之處？」師父是以慈悲心在攝受他們。

所以嚴格說起來，師父生病這段期間，並未曾好好地接受過正統的醫藥治療，就這樣走了。這又是另一個教訓，那就是：神通是不可靠的。那些自稱有大神通，能治病的，他們把師父治好了嗎？我也曾當面、公開地對這些人說：「若有人認為你們能把師父的病治好，那是個笑話，不可能的。」有很多人因此誤會我不相信神通，其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信佛而不相信神通，那是白信佛，神通是一定有的；但若相信神通是萬能的，尤其是那種似是而非的神通，那也是白信佛。

（二）諸法無我：這個有形的我，是由四大五蘊假合而成的，它本身並沒有獨立的自主性，所以不必太執著於這個我相。師父可以說已達到無我的境界，隨遇而安。你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Everything is okay.」（一切都沒有問題）你叫他吃藥，他就吃；你叫他不要吃，他就不吃，一切滿弟子的願。

（三）涅槃寂靜：師父既然示現人身在這世上，就一定會現出生老病死之相，這才是佛法。連釋迦牟尼佛都要示現入滅，若以為師父是永遠不會走的，那就不是佛法了。師父的肉身雖已經入滅了，但他的精神、法身是不生不滅的，從來也沒有改變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所以不要太執著於師父的肉身，也不要因為事實證明神通不是萬能的，就對佛法失去信心──神通本來就不是究竟的。我們學佛，就要學佛陀開發自心的智慧，回歸本源自性，得到究竟的解脫。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枝節。若是尋葉摘枝，在枝節上用功夫，而忘了學佛的真正目的，那就是捨本逐末了。

一般高僧大德圓寂的時候，或會現出一些祥瑞的現象，或留下一些舍利，但就我所了解的師父的個性，這些恐怕都不會有，大家也最好有心理的準備。早在一九九○年尾，師父第一次住進舊金山醫院的時候，他就曾說：「大家都認為有修行的人去的時候，都會異香滿室。我走的時候，可能臭氣薰天。」

去年年底（一九九四年），師父交代後事的時候，他也提到「虛空來，虛空去」。他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走的時候，也不要留下任何東西讓弟子們去爭。一七或七七荼毗之後，也不要為他造什麼塔或紀念堂，就將他的骨灰灑在空中 ── 他不要留下任何痕跡。師父說法幾十年，就是要告訴我們這個真實的法 ──「一切都不要執著！」不要執著於任何人、任何法。「執著真如也是邪」，所以不要因為師父沒有留下任何東西，或示現任何瑞相，就對師父的信心產生動搖，甚至連佛都不信了。

再說，歷代祖師辭世的方式，也沒有一定的。有些現祥瑞的境界，有些卻偏不現神奇；有人壽終正寢，也有人一手吊著樹枝就去了。二祖慧可，是讓人砍頭死的，憨山大師則是背生腫瘤去的。所以我們不能單從一個人的示寂表相，就判斷他不是大德高僧，應該從他平時的修持、言行、教導，來斷定他修行的境界。

師父他一生行持苦行，克己為人，為弘法利生而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的精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虛雲老和尚一生曾中興幾個沒落的禪門宗派，然後再將法脈擇人流傳。在重振溈仰宗後，虛老便將法傳給了師父。師父接法後，便成為溈仰宗的第九代祖師。

今天我臨時在黑板上師父的法像兩旁，寫的這一首輓聯：「靈山心傳溈仰一脈，娑婆法化菩薩再來。」就是在說明師父的傳承及教化。虛老當初傳給師父的是什麼法呢？傳的就是靈山微笑，以心傳心的法脈。至於師父是什麼來歷，我沒有宿命通，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菩薩再來。是不是菩薩，師父自己知道。但從他的發心、慈悲利益眾生的精神來說，他是位菩薩，那是可以肯定的。很多人相信師父是菩薩再來，四十九天之內，還會再醒過來。若果真如此，當然皆大歡喜，包括我在內，我第一個希望這樣。但假如事實不然，我們也要一切隨緣。

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世間法有生老病死，佛菩薩應世也就示現生老病死。我們若硬要求一些特殊的現象，那就不是佛法了。有肉體就會有病，有病就要醫治。佛經中也記載，有次老比丘生病了，釋迦牟尼佛還親自去服侍他湯藥。以釋迦牟尼佛的神通，他若要誰的病好，誰的病一定馬上就可以好，又何必大費周章地去熬湯煮藥呢？可見一切都要隨緣。

任何人的身體有病，我們都要當他有病來處理，延醫診治。醫生把病治好了，那也是佛菩薩的加被。因為「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則應。」佛菩薩絕對有求必應，但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變魔術。醫藥是個助緣，時時常念佛，生病時自然就會遇到一個好醫生；醫生靈感來了，自然會給你該吃的藥。所以看醫生把病治好了，那也是佛法。除非醫生診斷已經無藥可治了，那就不必強求，唯有一心念佛。譬如憨山大師、弘一大師等大德都有多年的痼疾。平常發病時，也都如常人一樣吃藥療養。直到時日已屆，才萬緣放下，一心念佛求生淨土。

假如師父荼毗時，出現各種祥瑞現象，或燒出許多舍利，那當然是好。但萬一什麼都沒有呢？那也不表示什麼。至少對我來說，有與沒有都無分別。我這種說法一定有很多人不能接受，因為多數的人雖然信了佛，還是有求、有所著住。若有人說，他可以教大家念個什麼咒就可以治病，或修個什麼法就可以開天眼、得神通，一定大受歡迎。如果我告訴你們，大乘的法印是「實相無相」，也就是《心經》上所說的「無智亦無得」，恐怕就很難令人接受了。

佛菩薩在因地修道，從來不祈求得到什麼境界，也不貪任何境界。這種沒有境界的境界，才是最高的境界。可惜能領會這種實相的人並不多，所以釋迦牟尼佛才感慨地說：「在此娑婆世界，五濁惡世，對此真實難信之法，而能信受奉行的是很難得的。」依《心經》中觀世音菩薩所提，由淺入深的修行層次來說，要有菩薩以上的修證者，才能證得「無所得」的境界。所謂「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在此以前的羅漢及聲聞、緣覺等二乘人，都還談不上「無所得」。因為他們還有羅漢、聲聞、緣覺的法相，還有法可得。要進一步掃一切法，空一切相，證得「圓滿菩提，歸無所得」的時候，才算修道成功，才能圓滿佛果。

所以由凡入聖的修道過程，就是一路掃除求名、求利、求法、求境界之心。到最後什麼都沒有，那才是最高境界。假如師父什麼都不留下的話，這也是他觀機逗教的說法。正信的佛教應該是「依於義，不依語；依於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依於法，不依人。」我們信佛，若是把全部的希望寄託在一個人身上，譬如因為師父有什麼境界而信佛，這種信佛的態度是經不起考驗的。就像現在師父示疾去了，因師父的神通而信佛的人，難受失望。其實這是信師父而不是信佛。

現在師父示疾往生，正是給我們一個很好的反省的機會。每個人都應該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信佛？有沒有依智不依識，依法不依人？不要誤會我這麼說是不相信師父，不相信神通。我就是因為相信師父，相信有神通才這麼說的。不可否認的，師父的神妙感應，接引了許多人入佛門，但我們若不想勞累師父不停地往返生死中度化我們，就應該自求上進，不能老停留在有為法的境界上，在有相的事情上用功夫。

有次趙州和尚要去朝五臺山，他的一位同參知道後，就送他一首偈頌：「何處青山不道場，那須策杖禮清涼；雲中縱有金毛現，正眼觀時非吉祥。」意思是說：哪個地方不是修行的好道場呢？一定要到五臺山，才見得到文殊師利菩薩嗎？就算你到了那裡，也真的看到雲端中現出文殊師利菩薩，騎著金毛獅子的瑞相，但以正法眼來看，那也不是什麼吉祥的現象。「吉祥」是雙關語，文殊師利菩薩又叫妙吉祥，所以「正眼觀時非吉祥」的另一層意思是：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文殊師利菩薩。因為「法性非識境」，不是六根對六塵所產生的六識所能了解的。

由此可知，執著於任何有相的境界，依正法眼來看，都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在這文明進步、科學發達的時代，要弘揚佛法，首先必須令佛法在知識份子之中生根。而讓知識份子接收佛法的最好辦法，則在闡揚佛法的真理，這比談論那些枝末的、有相的、不了義的事情重要得多了。

要把佛的正法流傳下去，就必須保住佛的真身舍利。佛的真身，不是他的三十二相，而是他所講的真理；佛的舍利，不是燒出來的那些物質，而是他的精神。有相的東西，即使堅固、寶貴如佛的舍利，也有隨緣而滅的時候。試問佛當初留下的舍利，至今又剩幾粒呢？但佛所說的真理，佛的精神，過去是這樣，今天是這樣，明天是這樣，一千萬年，甚至無量數大劫之後，也還是這樣，這才是佛的真正舍利。能荷擔得起佛的真舍利的，才是真佛子。同理，能承順、發揚師父的教化、精神的，才是師父的真弟子。否則若一味執著於師父的肉身，認為師父是永遠不會去的，那恐怕就會落於《金剛經》上所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的情況，那就不是佛法了。

但要師父常留於世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我們能將師父的教化、精神發揚光大，流傳下去，師父就永遠活在每個佛弟子的心中，這才是真正的恭敬師父，而我們自稱是師父的弟子時，也才能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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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大慈原以一音說法是法無法
宣公宏願譯成多國語言即言離言

登高自卑妙法洪宣始於知致物格
行遠由邇至德默化肇乎子孝父慈

度眾生轉法輪推行六大宗旨登覺岸
宣三藏弘佛化歸依一乘實相入涅槃

根分漸頓法即一般大中小乘皆攝化
教育偏圓善無二致天仙神道盡包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