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鳥兒都知道棲止於至善之地，人怎麼可以不如鳥呢？

端坐在織布機前，仉氏有節奏地推著機杼，偶而回頭看看那一邊正襟危坐在讀書的孟軻，那種虔敬專注的神態，令她看了心喜。想到十五年前，為了教育兒子，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打從知道懷孕起，她就格外謹慎。當年太妊（周文王的母親）在懷孕期間，不但是眼不看任何無益的事物，耳也不聽任何放蕩的音樂，口更不出任何粗俗的言語；以這樣的胎教，而孕育了文王這樣子的聖王。仉氏不但如此奉行，甚至連切菜也一寸一段，分毫不差；平日起居，蓆子不正不坐。就這麼小心翼翼、端端正正地，唯恐不正的胎教，會孕育出一個不正的孩子。孩子會跑會跳了，眼看兒子伶俐聰明，模仿力特強，她卻輕鬆不來，總擔心孩子會在無意中學了什麼壞習慣。

「子輿！咱們來扮家家好嗎？」窗外響起了一個童稚的聲音，孟軻抬起頭來，企盼地望著母親。仉氏微笑著：「你也乖了這半天了，去玩吧！」「謝謝娘！」孟軻高興地跳起來，行過禮就跑了出去。一會兒，外面就洋溢著孩童們的笑鬧聲了。仉氏繼續織布，忽聽見一個尖銳的童音：「殺豬的！你肉賣這麼貴，豈不是在割人肉嘛！」另一個聲音粗魯地回應：「不買拉倒！刁客！」那可不是孟軻的聲音！她忙推窗向外望，幾個孩子正圍著個小桌子，當中的一個，捲起袖管，一腳還踩在桌上，比劃著殺豬割肉的動作，正是孟軻！他在做什麼？仉氏還未會意過來，孟軻又和另一位扮顧客的孩子在討價還價了。仉氏再也看不下去，搬家！必須要馬上搬家！小小年紀居然就學鄰家屠戶殺豬宰羊的狠相，又學市井小人的刁鑽無賴，這還得了！

「子輿！出來玩好嗎？」在郊外的新居才安頓下來，沮喪的孟軻發現這附近的孩子也不少。仉氏生怕他變得孤癖了，慨然允許他去和新朋友玩。可是等她聽見敲敲打打、哭哭啼啼的聲音，而向外一看，卻差點沒昏倒。那一群孩子一個個披麻戴孝地，正模仿著送葬的行列呢！她馬上又開始打包，遠遠地搬離這靠近墳場的新居。

自從搬到學校附近，小孟軻就模仿學子們的應對舉止，甚至吵著要上學。可是上了一陣子，他又偷懶逃課了！仉氏不惜切斷織布機的杼來教訓他：半途而廢，就如同那未完成的布一樣，再也沒有用處。總算孟軻悔悟，幾年下來，儼然已長成一個品學兼優的少年。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孟軻起身迎進來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人。青年人禮貌地稱呼過孟夫人，便和孟軻坐下來研討功課。仉氏快活地織著布，同時想起了一首詩歌：「婉轉和鳴的鳥兒，從幽暗的山谷，遷居到高大的喬木。」鳥兒都還知道選擇好的環境，交好的朋友，棲止於至善之地，人怎麼可以不如鳥呢！

　　　　　　　　　　　　　　小　　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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