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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實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三日
『戾氣』恆朝曾經警告過我，不要在公共場所打少林拳，這少林拳原來是寺廟裏面用來幫助坐禪的人坐禪，後來少林拳就獨自演變成一種武術，它在禪坐方面的作用反而被遺忘了。
他說：「少林拳裏飛拳踢腿的動作，會引起人類的好勇鬥狠之心。」
但是我沒有聽他的話，今天海邊地不平，所以我就跑到路邊去練少林拳。我開始施展拳腳還不到一分鐘，就有一輛車子停在我旁邊，把我困在一個死角裏，明亮刺眼的車燈照在我的臉上，車裏走出一個喝醉酒的人，長得又組、又壯、蓄著長髮凸著肚子，眼睛裏好像噴著火焰。他對我說道：「你練什麼？教教我吧！你再做一次我看看。」我想起了老子道德經上的話：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放則活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
—老子—
我這時真是進退兩難，我不能不理他，因為我被逼在一個死角裏，沒有退路。我又因為止語，不能跟他解釋，我只有默念著大悲咒，笑笑搖搖我的頭，站在那裏。他又開口了。他說：「說真的，這玩藝兒真不錯，我真想學。」他離我越來越近，我可以聞到他呼吸裏的啤酒味，忽然我靈機一動，作個手勢，叫他跟著我到恆朝打坐的地方，我比著手勢表示恆朝才是懂得拳術的人，然後我又指指我自己，表示我是不懂拳術的。他似乎懂得我的意思，也許這是大悲咒的力量，總而言之，現在他好像冷靜了下來，沒再要求我教他。
他說：「原來你們是和尚，不教人功夫，太可惜了，因為學功夫現在是最流行的事情。」他說完就走了。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子—
受了這個教訓之後，我再也不敢在公共場所練少林拳了。其所謂暴力引起暴力，和平可以帶來和平。
恆朝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三日
警官康納利來看我們拜得怎麼樣了，並且也祝福我們，他說：「這是復活節的週末，前面那段路是最難走的。」
有兩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開了一輛運動車，在路上兜風，他們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準備出去尋找大學裏面找不到的東西，一個叫密爾斯，一個叫史迪夫，他們拿出一些水果和麵包送給我們，也和我聊了一會兒。史迪夫說：「我聽說你們靠別人供養食物，是不是呀！」，我點點頭。
密爾斯補充說：「他們所有的食物，都是靠別人供養的。」
史迪夫說：「那太好了。大概有很多人都問過你們這個問題，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禮拜啊？」
我說：「假如你知道你們為什麼願意停下來看我們，還給了我們東西，那你就會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禮拜了。我們願意做和尚，願意在這裏拜的原因，就跟你們最初發心願意來看我們是一樣的。」
史迪夫說：「喔……。」
密爾斯說：「那你們是為什麼而禮拜呢？」
我說：「我們願意把世界上的災難、病苦消除，我們要把禮拜的功德，用來幫助這個陷在水深火熱中的世界安寧下來。」
密爾斯說：「太棒了。」
我又說：「我們把一切禮拜的功德都送出去。」
密爾斯又說：「所以你們做這件事情，並不是為你們自己的利益是不是啊？」
史迪夫說：「所以我覺得，你們很真，你知不知道？」他繼續又說：「我有一首最歡喜的歌，是這樣子的：
『你若不搖，鈴就不是鈴，你若不唱，歌也不成歌。 愛不是真愛，除非你肯付出，你要佔有，愛就不真。』
我實在很歡喜這段話，這裏的愛當然並不是指男女之間的私情，這裏的愛是指博愛，不自私。」他解釋著。
今天是滿月，也是慶祝釋迦牟尼佛入涅槃日，我們在海邊吃中飯的時候，有二個人跑上來，他們合著掌，打了問訊，然後供養了一些食物、鮮花和香，他們看起來容光煥發，好像很快活，他把食物很恭敬的擺在草蓆上，然後把香和鮮花放在車裏的供桌上，我們彼此之間沒有交談一句話，語言有時候是多餘的。他們禮拜了之後就走了。果Jan和他的兄弟湯姆回去看他們的父母，路過這兒，給我們送來一些新鮮的橘子汁，還講了一些鼓勵我們的話，他說：「這條路看起來好像很乾淨，你們倆人拜得一定很辛苦了，萬佛城裏每個人都很記掛著你們。」
萬佛聖城的地下水道都是果Jan一個人在管理的，他說：「他活該做這個事情。」果Jan說：「這是我的業報。」
有兩部車停下來，裏面走出幾個西藏的佛教徒。他們穿著紫色的袍子，對著我們笑，其中一個穿著白襯衫，戴著花帽子，扎了馬尾頭的，好像是他們的發言人，他知道我們是金山寺來的，也知道我們在這兒禮拜「三步一拜」。他說：「啊！他們要拜全程，一直拜到萬佛城去。」
恆實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四日
在午飯之前我跑到車子裏面去，準備想打坐，我一開車門就嚇了一跳，我坐禪的墊子上面，已經被別的眾生佔領了，上面爬滿了蛆，形狀醜陋，慢慢的蠕動著，窗簾上，門縫裏，杯子上，窗縫裏都有。我無意中還弄死了幾隻。我們努力的工作，為了就是要保護生命，要減少痛苦，要為人類謀福利。我們不殺生，我們珍惜生命，這些都是我們的快樂之源。不殺生可以成就善業，所以我們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保護這些因為以往的惡業而今生變成蟲和動物的眾生。我們小心的不去傷害他們，但是有時候，實在也是莫可奈何，當死亡來臨的時候，除了為它們祈禱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或者你可以發願修行去種清淨的因，可以避免許多惡果。我們慢慢的從車子裏面退了出去，把我的坐墊讓給那些侵犯者。
『若復有畜牲，種種醜陋形，由其自惡業，承受諸苦惱。』
—華嚴經華藏世界海—
恆朝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四日
今天拜到在PiedrosBlancos角之海防燈塔和SierraNevada之間，靠近ArroyoDelOso的地方。天氣十分晴朗，萬里無雲的藍天下，微風輕拂，大地一片安寧。下面是我禮拜時的一些感想。
我只有在遵守規矩，努力修行的時候，才能獲得一些真實有價值的東西。佛的教導和美國文化的傳統價值是吻合的，同出一轍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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