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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餘隨筆

鄭頌英

(一)

佛教有無量法門,後人乃各立宗派,雖然「方便多門」,但是「歸元無二」,都不過是令眾生各隨近便,就路還家而已,這好比大家要到達城內一個中心的目的地,那城的八方各有一門,住在南門外的不妨從南門入,住在北門外的正可走北門進去,及到達目的地都是一樣的,門門都可進到,所要指導大眾的,只是各就所近進入,如果定執那一門對,那一門不對,那就是偏差了。修學佛法也是這樣,為了成佛證道的一個共同目的,各宗各派的各種修法,不過是幾條來自不同方面的幾個門徑而已,都是進入前的過程,及其成就,不但都能一樣地到達目的地,而且門門都圓融通達。又如各種藥品,隨病症而配用,以治病苦恢復健康為目的,對症的便是良藥,正不必問它哪樣價貴哪樣價賤,假使只揀擇貴藥,不顧病症,那就反而加重疾病了。佛法是對治眾生「煩惱」、「執著」病的良藥,只要當機施功,病除藥亦棄。應注意的是,不要錯用了藥,執迷於藥,因藥反成病哩。印光法師說得好:「藥無貴賤,愈病者良;法無高下,契機則妙。」所以佛弟子決不可有宗派門戶之見,更不可有宗派門戶之爭,大家要發菩提心,弘護整個的釋迦世尊的正法才是!

佛法只是破除眾生的妄情偏執,別無他法,更無定法;而人們卻偏在這解脫的破執的圓融的佛法上執著起來,在各個法門中妄生抑揚毀譽,眞是顛倒太可憐了,怎對得起大智大悲的本師釋迦世尊呢?

眾生在凡夫地下手用功卻貴乎一門深入,根機不同,修法因之各別;教內所以有宗派各立,門庭設施,也正為此。從何入手?選擇何門?這就得審擇自己容易相應容易得力,特別是自己能夠修的一法,以及當地能夠依止的明師,作出一個決定,不可朝三暮四,徬徨紛馳,弄得一無成就。所以我們對於各宗各派的態度,最好能夠「弘揚自宗,贊嘆他宗」,這樣最為圓滿如法;至少也應「贊嘆自宗,不謗他宗」。華嚴經說:「執一非餘,是名魔業」,是我等所當奉為警誡的!

清定上師曾經說:「佛法之有顯密,好像一件衣服之有面子和夾里,顯教多就義理邊說,密宗多就作用上說,所以在西藏須通顯而後學密,互為表裏相成而不相違的」,又聽到密宗友人說:「每一部經都有攝持的密法儀軌,依之修學以達於成就」。兩說都很中情理。我想譬如數學有說明原理的,也有示明定例和公式的,我們從這兩方面都可以明瞭學理和求得得數的。

佛教裏有燃燈、燃指、燃香等的苦行,這是教過量人或發起特殊勇猛精進者,或翹勤懺悔克期取證者的特種行法,不是修行的常法,其意在破除「我執」和「身見」,寓有捨身亡我的意義。可是一般教友誤以為這樣就能生多功德,不明理觀,不發肯心,胡亂地妄行,如果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竟是莫名其妙,因此引起世人的譏毀。這樣做是很不對的。更有一類無聊的舉動,將燃香燒成胸間或臂上形成卐字或數珠形,將這破執離着的行法,卻去做成著相誇異的劣迹,眞是倒行逆施了。

又有一類受五戒的人,五戒戒的什麼?戒相如何?他卻不問如果燒幾炷臂香或頂香,他就高興了。這次玉佛寺和平法會中,有人笑問我:「居士,這次虛老和尚授的五戒是不是方便戒呀?」他以為不燒香疤的就是方便戒了。我告訴他:「受戒要明戒相,要修學不犯,就能生多功德,這是學佛的基礎;本來無所謂方便不方便的;一般所稱的方便戒,是受戒時的儀式簡短些,燙香疤與不燙香疤是和眞正受戒無關的。」原來受戒時的燙香疤是中國行出來的,印度、西藏原都沒有的。這次,喜饒嘉措大師來滬,曾在金剛道場問起這事,他認為身為載道之器,是不毀傷的好,成佛就要諸相圓滿。唉,受戒而不知戒,卻只在燙一燙香疤,這樣鬧下去,佛法眞要不堪設想了。

正月初四日,這個大雪奇寒的清晨,是能海上師開講「律海十門」的第一天,講到第一章「制戒緣起十義門」,上師說:「僧伽就是如法清淨和合的團體,攝取于僧眾就是組織起來;令僧眾歡喜安樂。進一步用以組織佛教徒,普令群眾歡喜安樂……」上師說法就是這樣活潑潑地結合現實而說的,我覺得就是這十義門,很可做我們佛教團體的指示和方針,我們要把自己的群眾組織起來,在「見和同解」、「戒和同修」的原則下,在符合佛教精神適應群眾要求的原則下,有很好的組織法使群眾歡樂,使「未信者信,信已增長」;使「難調者調,慚愧者安」;更要達到「斷諸有漏,正法久住」的大目的!所望領導佛教,和從事佛教工作者都能夠三復斯言,身體力行,以報佛恩。

昔賢注經,或者深入經藏法眼圓明,或者深有心得闡發妙義。所以一經注成,必能發明幽微,裨益後學,這樣才是一件大功德事。到了現在,一般的經典,古德精美的注疏已經很完備了,我們果能如憨山大師深入禪觀,從定而起。傾吐圓義,不假思索,懸筆立就,這樣的演釋經論,當然是殊勝功德;我們果能如江味農居士博綜經論,含英咀華,注釋金剛般若經,集其大成,蔚為大觀,也是很好的盛事。無如我所見到的不少近人所注的經,率多依文解義,湊拾古人的唾餘,別無心得和發明,甚且平庸腐俗,為了個人的我執我慢,或幻想藉以留名後世,這樣無聊地你也注一部經,我也疏一部論,眞是浪費筆墨,貽誤後人了。所以鄙意以為除了眞有睿智心得,能發前人之所未發者外,只有經論的白話解,如黃涵之居士的彌陀經白話解,胡宅梵居士的地藏經白話解,季聖一居士的四十二章經白話注解等,文義俱美,是很需要的當機之作。

前一期「覺訊」中有人倡議白話翻譯經論,無疑的,這是弘法工作的一件急要之事,但也是一件極需審慎的難事。這不僅是文義詞句斟酌上的一重困難。或專門名詞的缺乏,主要是經論中含義精深,重重無盡,不是通達文字就能盡解其義蘊的;佛法如大海,惟佛與佛,乃能究盡,菩薩以還,都是隨分領受。未盡源底,我有一個譬喻,譬如天空中的星球,一位近視眼先生說:「啊,好多的星呀,我看見哪!」他看到了,可是祗見得極少部份哩;一位目光正常的人說:「我比你見到的多得多啦!」又有一位拿望遠鏡的瞧一瞧說,「啊!星羅棋布的星球,我才完全望見哩!」如果拿天文台的最大望遠鏡來瞭望一下,那眞多得如塵如沙難以數計呢。這可眞是盡見所有的星球了嗎?沒有,沒有,仍只是太空中的太倉一粟而已!佛法的廣大精深,正是如此。一般人的自以為見,比那近視眼先生的所見不會高明得多少,所以法華經有三種譯本,而號稱敦煌菩薩的竺法護所譯的法華,還失去了精邃的深義,翻譯經論之難如此、所以從前譯經有譯經者、筆受者、證義者(請有悟證的高僧來印證譯出的文義)和潤文者,集大眾的才能來完成譯事,其隆重審慎如此。然而,並不是說難了就不要做或不能做,這一弘法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努力去做的,我的意思是要注意到:一、必先細心靜心地翻 覆誦習,研明融會其中文義後才動筆。二、多親近請教咨詢于先進大德們。三、翻成後多經幾次道友們的會同商討修正。四、含義多的或難解的名詞,提出來另外作詳明的說明。五、自己要多用功修學,以期境智相應,不然,若全恃文字知見,往往會隔靴搔癢的。這樣去做,才能減少錯誤和過失。而這一艱巨的工作,卻希望大家發心,勇敢地荷擔起來!

這兩天清早七點前趕到金剛道場聽經的人,都是踏雪冲寒,精神飽滿。刻實而論,為了聽受斷無量劫來生死根本,得究竟安樂無上菩提的大法,應該有這樣精神才行;世人為一些過眼烟雲的名利,冒著寒暑,起早落夜,碌碌終日,擾擾一生,不以為奇,獨於此無上大法,卻不能勇往探求嗎?從前儒家尚且有立雪坐風的故事,若以聽書看戲的情緒,落些雨發些風就不去了,還配修學佛法嗎?普願佛友發起信樂,重法聞法,糾正一般的錯誤!

(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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