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經有一萬多卷,看一遍要三年,卷帙浩繁,談到閱藏,在當今科技時代實非一般俗人所能做到的。不談大藏經,
即以幾部大乘經典而言,如華嚴經、法華經、楞嚴經、般苦經、涅槃經、大寶積經、解深密經等,一個人窮一生之力研究一部經典,亦未必能夠研究得透徹精通,何
況全部。但是有人說一經通一切經通,這話怎講?因為每一部經千言萬語,條理繁多,而其歸趣所在,總有一個重心,這個重心就是一個性字。經中所講的主要問題
總離不了這個東西。千經萬論皆是令人明心見性,所以把一部經搞通了,其餘的經典也都容易瞭解。
性字的同義名詞很多,我平日研讀經典,遇到與性相類似的同義名詞就把他記下來,日積月累,計有數十個之多,但
仍覺得不完全,玆將其同義名詞抄錄如下:
性 心 道 真如 真際 真智
真空 真覺 真性 真諦 真體 真心
法身 法界 法性 法位 法證 法體
佛性 本性 淨性 實性 覺性 性體
一實 一真 一相 一如 一乘 實相
實際 無相 理體 斷德 絕待 聖智
圓覺 中道 如如 無為 涅槃 本覺
如來藏 清淨心 勝義諦 無生法 首楞嚴
第一義
諸法實相 真如理性 湛然常寂 實際理地
不生不滅 非斷非常 圓成實性 第一義空
圓覺妙心 性淨明體 實相般若 大圓覺海
大圓鏡智 一真法界 妙明真心 不二法門
平等法身 大光明藏 妙覺明體 本來面目
自性本體 性淨明體 自性清淨心
上列名稱雖異,而所指者就是一個性宇,各種經論談到性的問題,其所舉的名稱亦不一律,如
華嚴經說法界
法華經說實相
楞伽經說如來藏
涅槃經說佛性
阿含經說涅槃
解深密經說真如或無為
所說的全是指的性體,由此可見一經通一切經通並非虛語。假如一部經搞通了,其他經典所討論的主題不過換了一個
名稱而已,所說的仍然是這一件事。
同義名詞這樣多,說得愈多、愈複雜、愈不容易懂,好像是故弄虛玄。一般人說,佛經上的名詞最好有一個統一標
準,使人一目了然。這種說法對於科學學術而言是對的,對佛學則否,何以言之,佛對於性體立有若干名相,實有其深邃的道理,大致有二:
㈠眾生的毛病就是執著,不是著有,就是著空,或者抓著五欲六塵萬事萬物。換句話說也就是著相,著相則昧性。佛
看清了這一點,所以佛把性體起了許多名稱,其目的就是叫大家不要執著。佛法就是破執著,若僅說一個統一名詞,眾生以為確實有這麼一個拿得出來的東西,其實
他是有而非有,非有而有。
㈡講到性體這個東西,實在不好說,因為他是看不到,摸不著,聽不見聲音,聞不到氣味,實在沒有辦法可以形容,
只有說出種種不同的名稱,使人參究悟解。一個月亮很難畫,國畫家要用浮雲襯托的方法,顯出一個圓的月亮。談性體也類似畫月亮,以旁敲側擊的方法,把他顯出
來。
這個性是不生不滅的,人人本來就有的,佛家稱之為主人翁,又稱為娘生前的本來面目。我們必須認得這個不生不滅
的本來面目,方不為相所轉,而相則為我所轉,不隨生滅無常中走,就可以了生死出輪廻。佛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就是為了此事,所以佛不叫我們著相,是為了叫
我們證性,所謂證性就是要認得性,也就是禪宗所說的明心見性;佛法千言萬語,橫說豎說,說的全是這一件事。我們可以選擇幾個名相,略加說明,文字雖異,而
所詮者同:
㈠本性 本性者、指性乃本具之義,言本具者,本來就有,明非造作。既非造作,可見本來如是,而非從無而有,更
非仗因托緣而有,故曰本自不生,言其本來已具,非新生也。既本不生,故今亦不滅,眾生之所以有生死輪廻不已者,相也,非性也。
㈡真如 真者真實之義,如者如常不變之義,諸法之體性,離虛妄而真實,故曰真,常住而不變不遷故曰如。真如之
體.不變不異,畢竟平等。真如之名表性體之空寂也,乃專約性體而立之名。真者非虛妄之義,明其非相也,如者無差別之義,明其平等也。
㈢法性 諸法所依的本體是為法性,性者體義,謂萬法之性體,常住不變,遠離虛妄之相,而顯真性空寂之理,與真
如同。就萬法體性之義曰法性,就真實常住之義曰真如,就有情方面說曰佛性。
㈣法身 佛的三身之一,法身就理體言,報身由智而成,化身因化度眾生而變現之隨類化身。法身表清淨離垢妙極之
身,斷無明證法性之聖境,亦名法身如來。法身遍一切處,常住不動。
㈤實相 實相之名表性德之如實空如實不空,乃兼約體相用而立之名,蓋實者非實非不實之義,明相雖非體,然是體
之用,用不離體。相者無相無不相之義,明體雖非相,然體必起用,用不無相也,是之謂有體有用,寂照同時之實相也。實相者蓋約性而說名為實。以明性非虛妄而
是真實,復約性而說名為相,以明性雖非相,而能現相之義。這正是說明非性不能說實,非性不能現相之義。
㈥如來藏 真如在煩惱中謂之如來藏,真如出煩惱謂之法身。如來藏者即是真如在纏之名,出纏時名法身。
㈦本覺 眾生之心體,自性清淨離一切之妄相,照照靈靈,有覺知之德,是非修成而然,乃本有自爾之性德,故曰本
覺,亦即如來之法身。然此本心體,無始以來,覆於無明煩惱,隱藏於今日,一旦依修治之功,始顯其性德,是曰始覺。
讀者看完以上所舉七個名稱之釋義,細心揣摩,是否所指的是一個東西——就是性。這個性實在難說,他離言說相,
離文字相,離心緣相,用語言文宇,橫說豎說,也無法說明其真實義,只有心領神會,靠自己悟。
中國往昔學徒拜師學各種手藝,均為期三年,三年期滿,謂之出科,看個人聰明才智,多少可以學些謀生的技能,有
的聰明徒弟,在三年之內確能學到師傅的絕招,但師傅總要留一手,不完全教給學生,他是為了保持師傅的地位,他說:「我是師傅一定要比他們懂得多,要全教給
他們,我吃什麼?」
古來佛教祖師對於座下的徒弟,有時也要留一手,他並不是為了保持他的地位,也不是要保留一張王牌,他是要叫徒
弟們自悟。自己心裏悟出來的道理,比聽人家講解而明白的要踏實的多,因為聽的時候似乎很明白,過了一個時候又迷糊了。所以禪宗祖師有時對學人提出的問題不
作正面答復,或所答非所問。
昨讀南亭法師所著永嘉大師證道歌淺解,其中有一段公案很有意義,玆抄錄如下:
「唐朝時,鄧州地方有一位香嚴禪師,出家以後,慕道心切;曾在江西百丈山懷海禪師座下參禪多年,無所得。懷海
圓寂後,他又到湖南大溈山親近靈佑禪師,靈佑禪師某一日問香嚴禪師說:『我聽說你是一個伶俐漢,在百丈先師座下,有問一答十的稱譽,我現在問你:向父母未
生你以前,道一句來看。』香嚴禪師茫然無對。回到房裹,將平日所看的文字,從頭至尾,逐句尋覓,也找不到恰當的句子,以酬答佑禪師的一問。這時候才知道只
是咬文嚼字,尋章摘句,等於畫餅充飢,於是再到佑禪師座下請教。佑師說:『我如為你說破,你將來會罵我的,而且我說是我的,究竟於你沒關係。』香嚴禪師生
氣了,氣的將所有文字皆點火燒掉,恨恨的說,今生不再學佛,且做個粥飯僧吧。辭了溈山,行腳到南陽忠國師的舊址,愛上那地方的風景,結了一座茅蓬,種田為
活。某一天;鋤草的當兒,拾起一塊瓦片,向遠處擲去,瓦片打在竹竿上.滴塔一聲,香嚴禪師忽然大悟,拋卻鋤頭,跑進茅蓬;沐浴焚香,遙向溈山禪師處低頭作
禮,自言自語的說:『和尚大悲,真是恩逾父母,當時如果為我說破,豈有今日呢?』佑禪師在大溈山聽到這消息很得意的說:『此子徹也』。」
前面有兩句最要緊的話就是:「而且我說的是我的,究竟於你沒關係。」我們雖然提出了許多名相與解釋,要是我們
自己不深入研究,依文字般若,起觀照般若,證實相般若,終歸是說食數寶,於自己毫無益處,讀者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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