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涼
吹笛千山
月。路暗迷人百種花。
棋罷不知人換
世。酒闌無奈客思家。」
這是歐陽修的絕
妙詩句;四句各述一事,似不相連貫,猶如我人夢中境遇;因此題為「夢中作」。
其實,這四句詩
正是人間的寫照。人生的際遇,千變萬化,每每令人迷惑不解;而人事的變遷,往往令人慨嘆「世事如棋局局新」。一旦無常到來,我們又如醉漢一般,糊糊塗塗,
不知何處是家鄉,任由業力所轉,在六道苦海中,展轉沉輪。
「如
人睡夢中。
造作種種事。
雖然億千歲,
一夜終未盡。」
(華嚴經離世間品)
(二)
「譬如夢中見。
種種諸異相。
世間亦如是。
與夢無差別。」
(華嚴經十忍品)
從前,莊周夢為
蝴蝶,優遊自在地飛行;他在夢中,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已是莊周。突然夢醒,發覺自己是莊周,不免懷疑:不知道究竟是莊周做夢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莊
周呢?
古聖賢們了達夢
覺的相對性,不執著於夢覺的分別;他們知道,唯佛世尊是醒悟者,人人都在做無明大夢;因此他們珍惜分秒寸陰,精勤修道,參禪唸佛。這裡略述兩段小故事,表
揚古德們的嘉言懿行。
天台智者大師前往大蘇山禮拜南嶽慧思大師。南嶽大師對他
說:「你從前與我同在靈山共聽法華經,如今緣熟,所以你來了!」就命智者大師誦持法華經。智者大師晝
夜不斷精進持誦,不怠不輟,心念純一,不起妄想分別,甚至夢中也持誦法華經。直到二七日,誦至「藥王菩薩本事品」「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時,忽然
入定,於定中親見靈山法會,儼然未散;知道釋迦牟尼佛,現今仍在靈山說法,無奈眾生障深慧淺,所以一無所見。智者大師就將悟證法華三昧的情況,稟知南嶽大
師;南嶽大師嘆說:「非你莫證,非我莫識」。
明紫柏達觀大師
的「紫柏老人集」記載:大師曾問僧海州平日唸佛是否常間斷?僧海州囘答:「只有合眼睡時便忘了」。大師震聲喝道:「你合眼便忘了唸佛,如此唸
佛,再唸上一百年也沒有用!從今以後,必須唸到睡夢中也不斷唸佛,才有修出苦海的一天。如果睡夢中不能唸佛,一入夢鄉便忘了,一開眼醒來時,就應該痛哭起
來,直向佛前叩頭,叩到流血方罷;或者唸千聲萬聲,直到筋疲力倦為止。如此做三二十番,自然在大昏睡中也唸佛不斷了。如今世上一般唸佛人,即使三二十年盡
形壽唸佛,但到臨終時卻又起不了作用,神魂顛倒,就因為在睡夢中不曾有過唸佛的念頭的緣故。人生如夢醒時,人死如入夢,所以唯有夢中也唸佛的人,臨命終時
自然不亂。」
(三)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金剛經)
眾生執著於
「有」,以此生為真,沉迷於娑婆無明大夢中。另有執著於「空」者,以為萬法皆空,悉如夢境;這娑婆世界固然是夢,而極樂世界也不過是阿彌陀佛所變化的「幻
城」吧了,同樣是夢境。既然同是一夢,一切有為法如夢幻,唸佛求往生淨土,又有何益呢?
夢東禪師答得好:
「我們修行未達到
七地菩薩的果位之前,實際上仍在無明的大夢中修道;表面上似乎清醒,其實猶在睡眠中。唯有我佛世尊一人,堪稱為大覺大悟者,當我們夢眼未開的時候,此生一
切苦樂都宛然真實。那麼,與其夢著受娑婆世界種種極端苦楚,不如到淨土夢着享受極樂世界的絕妙快樂。況且,這娑婆世界的夢,六道輪廻,是從夢入夢,夢了又
做夢,展轉沉迷,永無了期。相反的,那極樂世界的夢,是從夢中逐漸醒覺,覺之又覺,漸漸修到大覺大悟。看到娑婆極樂,同屬夢幻,但做夢的人不同,其結果也
不同啊!」
所以,菩薩不起分
別心,以諸法皆平等。
「菩薩所行行。及
以諸大願。
明了皆如夢。與
世亦無別。
了世皆空寂。
不壞於世法。
譬如夢所見。
長短等諸色。
是名如夢
忍。」
(華嚴經十忍品)
且莫管莊周夢為
蝴蝶,抑或蝴蝶夢為莊周;也不必執着於「空」或「有」;夢也修道,醒也修道,才是究竟無上妙法。正如宣化上人所說的:
「修行空華萬
行。宴坐水月道場。
降伏鏡裡魔軍。大作夢中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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