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端良秀先生,為日本有數的佛學權威。在寫此書當時,一方面請教於他的恩師松本文三郎,及那波利貞兩博士;一方面就商於「中國佛教史學會」高雄義堅、及塚本善隆等人。其闡述態度,十分嚴肅而客觀;旁徵博引,力求真實,參考有關書籍即多至二百餘種。
譯稿的波生居士,不但對佛學有研究,對日語造詣亦深。本刊擬將《中國佛教史》一書陸續刊出,以供社會人士參考。
——編者——
序言
論中國的佛教史,需要把它的來源和組織分晰清楚,以作論述的先決條件。所謂佛教史,是研究佛法僧三寶的一切事跡和歷史的;所以內容包涵的研究對象是很廣泛的。普通把它分為教會史和教理史,或者把它叫做教團史和教學史亦未不可嘗。
教學史是以三寶中的「法」作為發展系統的中心;而加以述說的。教理史是以發揚各宗派的教理為原則。和這個相反的教團史是包括着教理以外的美術、文學、法制、經濟或者寺院史、僧傳等方面的。雖然如此,但是各種的教史都有密切的關係,並非各自獨立。教團史和教學方面常相關聯着,互相研究而成為最初完成的佛教史。
佛教史是採取教團史的方針,而以教學史為背景,把各宗教義統集大成,因有種種必要,遂以教團史中心為主。關於教團史不克一一詳述,只以其大概而言之。現在所談的目標,是以佛教如何伸入社會層?佛教思想對於民眾的信仰到什麼程度?佛教對於中國文化有何影響?也就是以佛教和社會的關係問題為中心來瞻望中國佛教史的總成。
若是研究普通一般歷史的話,對於時代的區別是要緊的。關於中國佛教史,去理解時代的區別更是主要的關鍵。對於這個時代的區別,因為種種傳說不一,現只按照一般東洋史的時代區別法來述說。因為一般東洋史在那個時代和佛教保持着關聯,所以比較容易了解。
勿論中國佛教史是否有獨自的區別,但是在這裏把全體都可以概括了。按照中國歷史來講,佛教是從隋朝由印度西域傳入的;從隋朝到宋朝是佛教的各宗成立和佛教普及於社會的時代;這稱為中國佛教正教。至於元朝是以喇嘛教為主的,稱為西藏蒙古的佛教。到明朝以後稱為各民族融合的佛教。再以社會的立場看,大致可分為五期:
第一期是從前漢到東晋初年稱為傳譯時代。第二期從東晋初年到南北朝是研究時代。第三期是隨唐的建設時代。第四期是從後五代(梁、唐、晋、漢、周)到明末是繼承時代。第五期從清朝以後是衰退時代。
第一期的傳譯時代是自佛教傳入中國後。由後漢的安世高和支婁迦懺,以及很多的譯經僧人把經典譯出。在這個時期完全注重於翻譯工作,還未達到推行普及。
第二期研究時代是真正把佛教的教義精華加以研究,使社會一般人知道了佛教的真諦。在東晋時代的佛圖澄、道安、羅什、慧遠,覺賢、法顯、曇無懺等,以及南北朝的高僧學者把佛教的精義加以推行,並力求普及;這種偉大的功蹟是永遠不能埋沒的。
這個時代羅什、覺賢、曇無懺、真諦等雖然有很多人把譯出經史的精華宣揚於社會,但也算是傳譯時代。自羅什後的譯經就不像以前那樣單純的翻譯了。一方面翻譯一方面弘揚佛理。在羅什譯經的時代創立了佛教的基礎,這是中國佛教的一個轉廻期,因為不是單純做翻譯工作,是和弘法及研究佛理並進的,所以稱為研究時代。
第三期的建設時代又稱獨立時代。由於前代有很多經、律、論譯出,把佛教研究的真蹄漸漸的普及於一般社會。在隋唐時代各宗派由研究所得而紛告成立。如隋代的天台智顗的天台宗,嘉祥寺吉藏的三論宗,信行的三階教;唐代的道綽,善導的念佛宗;道宣的南山律宗;神秀、慧能的禪宗;玄奘、慈恩的法相唯識宗;法藏的華嚴宗;善無畏金剛智和不空的密教等。在這個時代的佛教可稱為黃金時代。有百花齊放之勢,即以社會立場來看,也可稱為佛教鼎盛之期了。
第四期的承繼時代;如按教學方面來看,到底不如隋唐的興盛。試觀唐朝末年武宗廢佛事件,更加上五代後周世宗的廢佛的關係,顯已呈現衰退之象了;及至宋朝雕印大藏經;確是立下了佛教存立的偉大功績。承繼了隋唐的精華而更行普及,使佛教在民間發揚光大。
元朝因為奉信喇嘛教為國教,曾想盡量打擊其他宗派,可是禪宗,為了延續佛教的慧命,曾不避任何困難。以求確保佛教的存在,乃下傳至明朝。在這個繼承時代裏以教學方面而言,可稱為漸衰時代。但按一般社會的情形看,決不是衰退的樣子,無論如何還是承繼着隋唐時候的興盛。就是在元朝那種情形之下,佛教在社會的勢力仍不遜於隋唐的。
然而到了清朝以後就進入第五期的衰退時代了。不論教學和社會雙方面都漸漸的失勢了。因為高僧日少,而僧尼寺院亦逐步的被淘汰;所以走到現在這樣的衰退地步。
總之,站在社會的立場,是有時代的區別,若從思想和教學的方面來看,隋唐是諸宗成立時代,在那以前是準備時代,以後可稱為諸宗融合時代,或稱宋朝為承繼時代亦可,那麼再以後便算是衰退時代了。
第一章 佛教傳來的途徑和年代
‧第一節 佛教傳來的途徑
中國的佛教是從印度傳來一事,在此加以申述;印度佛教對於中國佛教是應該注意的。照初期把佛教傳入中國的僧人們來看,直接由印度來的很少,多數是從印度北方的大月氏、安息、康居等西域地區的人把經典傳譯來的。所謂西域地區就是指新疆省的天山南部,他庫拉馬干的沙漠中部和崑崙山脈、天山山脈、蔥嶺山脈等南北西三方面而言。在漢朝時稱為西域三十六國,是東西交通的要衝。東西文化曾一度必須由此而貫通,因此西域的文化亦賴以發達。在近年來不斷的到西域探險的結果,發現了不少西域文化的遺跡,西域佛教亦為其中之一。
由種種跡象去觀察,中國初期的佛教在印度尚未傳來的時候,巳經由西域傳來了;這是應該注意的。西域的佛教不是純粹印度佛教,是在印度佛教上加入西域文化而成的。所以多少總有點變化;例如沙門、外道、出家等語,並非由梵語譯出的,是從西域等國的語言中譯出來的。再如「十二因緣說」這個名辭亦非由梵語譯出的,是從西域托客拉語的經文譯出的。有各種事實可以資證。如日本羽田博士著的西域文明史概論可為參照之一。
因為印度佛教傳入西域後,把所有經典譯成西域語言,遂成為西域佛教,傳人中國後而成為中國佛教。
印度的佛教和中國發生關係的時候,是在東晋時代由印度直接來的梵僧,加上中國的法顯、寶雲、智嚴、智猛、法勇等多人入竺求法而來的,那麼西域和印度把佛教傳入是從什麼交通路線走的呢?是從陸路和海路的兩種路線,最初的時候多由陸路而來,在前漢武帝時開拓了西域的南道和北道兩條大路,南道是從他庫拉馬干的沙漠以南,崑崙山脈的北麓接連着中國西端的燉煌到鄯善(Lop.Non),再從南道唯一大都市于闐(和闐Korashar)經過沙車(Yarkand)疏勒(Kashgar)而越過險惡的西蔥嶺,南下進入北印度。
北道從燉煌向北,經伊吾(Idami)高昌(Junfan)焉耆(Karasha)通過天山山脈的南麓再向西進,經過龜茲(Kucha)姑墨(Aksu)溫宿(Ush)等國,至西邊的疏勒,在這裏與南道會合,除此兩條路外,還有一條中道,即是從燉煌經鄯善北上到烏夷(焉耆)再橫斷沙漠南下到于闐與南道會合,據說當年法顯走過這條中道,再有玄奘所走過的一條道是從北道的姑墨向北,越過天山山脈,繞了一個大圈子到達印度。此外還有不同的途徑。
大體來講,以上的幾條道路較為明顯,不過現在要確定這個道路的概念,是不可能的,因為時代的變遷,更以因人而異或許更有其他的道路也說不定的。總之,以上的幾條道,稱為幹路是無可異議的。以後又有人從四川經過西藏到印度的通路或者由青海經過西藏到印度。
海上交通較陸路為早,因為航行南方諸島的貿易船隻,經常以中國廣東為主要港口,最初有東晉時的法顯曾走海路,以後更有多人利用它,比較起來到底不如用陸路的多,雖然海陸交通雙方都很頻繁,在想像中終歸是十分不方便的,可是抱着空前的勇敢曝尸於沙漠的,喪身於雪山裏的,或沉溺於海底的,這種為法捨身的人,不知凡幾。
‧第二節 關於佛教傳來的諸說
照中國佛教最初傳來的事,從古至今諸說不一,現把它主要的列述如後,並將傳來的年代附記以作參考:
(一)西周第五代穆王時期,有文殊和目連西來教化穆王,因此建設寺廟塑造佛像。
(二)釋尊入滅後大約二百年阿育王出世,把佛教發揚光大,全國建立了八萬四千座佛舍利塔,在那時候到中國來建立了十九座,這是東周廿六年的事。
(三)秦始皇四年(BC 243),有西域沙門釋利房等十八人把佛經傳來,始皇指為妖孽捕之入獄,當夜夢見丈六金人破獄來救,始皇驚慌失措,頓首謝罪。
(四)前漢武帝元狩二年(BC 121),遣霍去病伐匈奴,曾把匈奴的休屠王祭壇裏的金人帶回,呈獻武帝,帝安置在甘泉宮,朝夕焚香禮拜,據說金人就是佛像。
(五)武帝三四十年後,成帝即位時,劉向在天祿閣整理宮廷藏書時發現佛經在內,並且在著作列仙傳裏也曾提到佛經。
(六)前漢明帝永平十年某夜夢見金人從西方發散金光降落殿前,因此才知西方有佛教,當時派遣蔡愔、秦景、王遵等十八人到西域求取,但在中途遇到把經像存置白馬身上而來的迦葉摩騰、竺法蘭二人,遂即同返,明帝大悅,在洛陽門外建立白馬寺,為其居住,他們就在白馬寺從事譯經,現存的《四十二章經》,就是當時翻譯的。
此外尚有二三傳說,不過大體上這幾說比較完整,可是到底那種正確呢?現在把它簡單分晰,一、二、五,三個說法似乎不值一論,三、四、六、七,四說,多少有些出處的。
關於釋利房的傳來一說,根據《帝王世紀》或《朱子行經錄》等,頗有可疑之處,很難確定為事實。其次漢武帝禮拜金人一說,按史的紀載,是無可置疑的;不過金人是否即是佛像,那就有疑問了。
《魏書》釋老志是最先否定它並非佛像,如果照當時西方的佛像起源種種來看,說它是佛像,未免失之武斷了,至於匈奴方面所供奉的,在想像中,可能是當地的一位宗教神。再說在這以前,秦始皇二十六年,搜集天下兵器,鑄金人十二,當時並未有把它看成佛像的跡像,為什麼到了武帝的時候,才把匈奴的金人,當做佛像呢?由此看來,武帝的供奉金人,並不能算是佛教最初的傳來說。
第七說,前漢哀帝元壽元年(BC 2)是佛教傳來的一說,按現在學說來講,比較妥當些,如陳壽《三國志》裏《魏志》西戎傳,魏人魚豢的「魏畧」所引述的紀事,對於此說,是有很高價值的。 最後關於後漢明帝永平十年一說,雖然普通一般把它變成常識化了,可是研究起來,到底有不能令人置信的地方。按照當時的信奉佛教情形,可能在那時候有從西域來的僧人,從而把佛教傳來,不過說是從永平十年為始的說法,是站立不住的。
總括來講,中國的佛教是從前漢哀帝的時候開始,雖然文獻上有所記載,但是一種文化的傳來,是不能劃以年代的,在一種自然的輸入下,是和文獻上的表面化,要經過一段時日的,因此中國佛教的來源,在哀帝以前,很早就從貿易商人漸漸的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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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後話
在香港,關於佛教的稿子,可以說是十分貧乏,但在這種情況下,本刊終於降世了,不僅本社同仁喜出望外,即寄予本刊以期望的各處緇素大德,亦必皆大歡喜。
本刊是不奉稿酬的,但是,收到的稿子竟有超過萬言者;可見,對弘法大業,熱心人士頗不乏人。即以「唯識論和唯心論的研究和比較」來說,作者史道明大居士,為趕寫這篇大作,竟辛勞至發數天高燒。台灣方面,定妙法師代為各地奔走,卒至邀得南懷瑾、唐湘清等各位大居士的全力支持。對佛教之熱心,對弘法之殷切,本社同仁謹致虔誠的謝意和敬意。
有幾篇是過去的佳作,但對佛法上並無時間上的障礙,所以摘錄下來予以刊出,深望原作者見諒。
下一期我們當儘速編寫出刊,以符愛護本刊各同道之雅望。
——心法編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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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出版社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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