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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與中國文化

劉裕略

我想:宗教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有學術思想的;一種是只有神的信仰而無學術思想的。紅燈敎與白蓮敎屬於後者,與佛教基督教則屬於前者。

後者往往只能在一定時間、一定地區、一定社會起一定作用,很難在廣大地區維持永久,前者就不同了,它不但可以在一定地區生存和發展。而且,還隨着時間的延長,擴展到其它地區或其它國度裏去。它們之中,也有在原來誕生地點衰微,而在別的地方繁殖起來的。其所以如此,就因為這一類的宗敎不只是有一種組織。同時,它還有一套學術思想的緣故。

凡是沒有學術思想的宗教,通常都只能起一定的社會作用,而不能起一定的文化作用。此所以紅燈敎與白蓮敎當時都曾如火如荼,事過境遷,却了無痕跡。有學術思想的宗教却不同了;因為它本身就在文化範疇之中,所以它不僅可能發生軍事作用和政治作用。同時,還可以發揮文化作用。

凡學術思想一定具有傳播力和影響力。如果甲乙兩種學術思想碰頭,要它不互相起作用,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影響之程度及結果可能各有不同,但它們必將互相影響或一方給予另一方以影響則無疑義。

佛學與中國文化碰頭並不是它們兩個在中國以外的什麼地方遭遇,也不是中國文化前往印度,而是佛學從印度輸來,但無論它們碰頭的經過是怎樣的,它們之間將會有影響的事實發生,則亦無可疑義。

關於佛學傳入中國的經過,其最先見於正史信而有據的應推東漢明帝永平十年西印度之摩騰、竺法蘭二人應詔齎經典而來的這一件事。從那時起,佛之敎義始正式東被。因為這樣。所以,一般人多認為佛敎之傳入中國是自漢明帝永平十年開始。但我們曉得:西印度之摩騰、竺法蘭二人當時何以會應詔而來昵?不消說是因為漢明帝曾經有詔給他們。漢明帝當時何以會有詔給他們呢?如果漢明帝事先不知道有佛陀,漢明帝能够下詔徵求佛經嗎?當然不可能的。那未,事情便非常明顯了。必定是漢明帝在下詔以前就已經知道有佛有法。否則,他便無從下詔。據稗官野史所載,說中國秦時與寶利坊等交通,便已知道有佛。又說:西漢時從匈奴得到金人,這金人就是佛像。這當然都有可能,但不管如何,漢明帝以前,中國早已知道有佛,則是千真萬確的事。不過,西印度摩騰、竺法蘭東來以前,中國尚無佛經罷了。

佛學傳入中國以後。雖然,與它最先接觸的就是中國的皇帝,因而使得它的傳播,得到許多方便,但它起較大作用的時間,却不在最初那一段時期,而在六朝隋唐之間,直到唐代而大盛。在漢代,自從採納董仲舒之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後,中國學術界的第一勢力就是儒家;第二勢力是道家;佛家後來只算第三勢力。到了六朝隋唐以後,道家的勢力逐漸衰微,佛家才由第三勢力變為第二勢力。但也永久沒有變成第一勢力。

在三國和六朝時代,正是道家猖披的時代。此可從帝王儒者崇尚讖緯,迷信休咎,陰陽五行之說,深入人心之現象証之。而魏晉以後,更有甚焉。曹操所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也就含有道家思想。曹操尚且如此,其它諸人可想而知。魏文帝曹丕提倡曠達,舉世從之。前此建安七子。固早已以浮靡相尚,則其後二三百年間士大夫之崇尚清談,自亦非偶然。何晏、王弼是當時道家中之巨擘。王衍傳說:「晏弼祖述老莊,謂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而不存在者也。」此外,又有阮藉、稽康、劉伶、王戎、樂廣、衛玠、玩瞻、郭象、向秀等人皆以談立而負大名於時。甚至,父兄之勸戒,師友之講求,亦莫不以推究老莊第一事,這就尤足証明道家在當時的風行了。上焉者談玄,下焉者搞所謂煉養、符籙、占驗之事,是當時的一般現象。

道家最盛的時候,儒家且不免為之減色,佛家更無論矣。佛經雖然自漢明帝時候起即開始傳入中國,但在此時期,一般信佛者還只知道誦讀經文,皈依儀式,對於諸乘法理,即真正的佛學尚無心得。所以,事實上,三國六朝時代,還只能說是佛學在中國的萌芽時代。它對中國傳統文化還沒有大影响。同時,中國傳統文化對它也沒有大影響。

直到唐代,這情形才完全改觀。到了唐代,佛學就大盛起來了。唐代及五代時候的藝術和建築,都已受到佛教的影響,最有名的敦煌藝術就與佛學有不解緣。對於文學,它也很有影響。雖然,道家在唐代也還有它的力量,如像大詩人李白就是信道的,大詩人杜甫也曾經和李白一路到王屋山去訪尋道家的人,但與李白、杜甫同時的大詩人王維却篤信佛教。王維字摩詰,這摩詰二字便是從佛學得來,可見其影响力之大,已非往昔可比了。韓愈諫迎佛骨,固然是儒家反對佛家的一個例子,但那也正反映了佛學已經威脅儒家了。

反對佛學的固不自韓愈開始,魏明帝時,費叔才、褚善信兩位道士就曾經著過〈道佛優劣論〉,抨擊佛敎。甚至,吳主孫皓也曾經有過廢止佛敎的意思。不過,費叔才、褚善信兩人反對佛教,是為了長揚道教,與韓愈反對佛教,是為了維護儒家傳統,在動機上,兩者又各自不同。

唐代佛學之所以很盛,也並不偶然。晉以後,道家的勢力雖大,佛學在中國亦已相當發展。而且,這時期,還不斷有人到中國來翻譯佛經,宣揚佛法。東晉以後,更有道安等專闡揚佛學於士大夫間,惠遠開廬山,日夜說法,則更成為淨土宗的濫觴了。法顯橫渡雪山,深入天竺,將佛典帶回中國,並著佛國記以述所見所聞,這是中國到印度求佛的第一人。

此時,復有龜茲國人鳩摩羅什東來,不惟日夜從事翻譯,兼且收授門徒三千人,傳大乘敎,達者七十,儼然成為中國北方的一代大師。在鳩摩羅什之前,中國佛家所討論者僅小乘而已。鳩摩羅什首傳三論宗義,譯法華經,又譯成實論,這於是乎又成為成實宗入中國之始了。

其後,佛馱跋陀羅譯華嚴,曇無讖譯湼槃,南北朝時,五分律文、觀普賢經、觀無量壽經、瓔珞經等又相繼譯出。再後,菩提流支首倡地論宗,達摩首倡禪宗,真諦三藏首倡攝論宗及俱舍宗,智者大師首倡天台法華宗,南山律師首倡律宗,善導大師正式倡導淨土宗,慈恩三藏首倡法相宗,賢首國師首倡華嚴宗,善無畏三藏首倡真言宗,諸宗並進,萬馬齊奔,由此可見唐代佛學之盛,是有它的道理了。在此情勢之下,韓愈起而捍衞儒家正統,自亦為理所必然。

不過,韓愈雖然反對佛學,玄奘大師往印度取經的事却也就發生在唐代。同時,在文學上與他齊名的柳宗元很信佛,唐代大詩人白居易也很信佛。比韓愈前一個時代的大文豪謝靈運、劉勰也很信佛,比他後一個時代的蘇軾也很信佛。

韓愈以後,反對佛學的人也還很多,未明理學家也很反對佛學,但佛學却仍然在中國傳播。到了近代,梁啓超和梁漱溟也還是很信佛的,這可見佛學對中國學術界確有其影響。只是這影響似乎是越來越小罷了。

根本說來,佛學與中國帝王發生關係雖然很早,但它對中國政局所起的實際作用却不大。除了梁武帝捨身為佛以外,具體而嚴重的政治事件少有;同時,它也沒有能够取儒家的地位而代之。在觀念上,它使一部份中國人的人生觀更為超脫,倒是真的,也僅僅如此而已。

最值得注意的一件事,是除了佛學對中國文化有所影響之外。同樣,中國文化也對佛學起了一定的影響。佛學之所以能够趨於博大,中國文化實與有功。譬如天台宗,就不是來自印度,而是創自中國;印度亦無華嚴宗與禪宗,這都可見佛學受中國文化影響之深。綜合中國佛學與印度佛學來看:中國佛學實更較印度佛學富有哲學意味。

而這又似乎與「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家思想有關了。對於中國文化與印度文化,我總有這樣一個看法:印度文化雖有理智成份及意志成份,却更富有情感成份;中國文化雖有理智成份及情感成份,但却更富有意志成份。因此,它們之間,原就互相有着需要處。

梁啓超論中國佛學之特色說:「美哉中國,不受外學已則,苟受矣,則必能發揮光大,而自現一種特色。……中國之佛學非純然印度之佛學也。……」如果梁氏之言為不虛,則更說明了它們之間的互相需要處。梁啓超又說:「吾竊信數十年後之中國,必有合泰西各國學術思想於一爐而冶之。吾請謳歌隋唐間古德之大業,為我青年勸焉。」梁氏此項旨趣極高。

然以梁氏作此信念所根據之理由而言,猶不過有感於隋唐間諸古德之大業一點,而在另一面,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亦正有相需之處;再加上今日世界已經突飛猛進,由於人類之自我覺悟和交通工具已把空間縮短之關係,我們顯然是更應該基於傳統文化的立塲,融合中西學術思想,向世界性的學術思想和行為標準邁進的。檢討佛學與中國文化之關係之後,我們應該對此更有信心吧!

緬甸的教育有賴於佛教
緬甸沒有文盲,不論男女,都能够看報和寫字。他們的教育所以能這樣的普及,並不是因為緬甸文結構的簡單,主要的,還是因為宗教的關係而得到發展基本教育的機會。
他們的教育,並不完全依賴學校。緬甸的慣例,凡是到了學齡的兒童,一定要送到廟宇裏去讀書認字。目的無非是為了將來能瞭解佛經,也因此倒給緬甸的兒童一個受教育的機會。擔任教書的先生,就是廟宇裡的法師。不論窮鄉僻壤到處都有廟宇,所以,緬甸的基本教育也就非常的普遍了。
緬甸是個佛教國家,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民都是佛教徒。所以,法師在緬甸是非常受人恭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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