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教修行報師恩

四月間，天氣還不太熱，大殿兩旁就已開了風扇；吹呀吹的，真是舒服！當時我心中感慨萬分，想起　上人在時那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大殿裡有風扇、有暖氣（招待貴賓例外）。上人教修行人最基本要學習鍛鍊忍耐的精神，要忍渴、忍飢、忍熱、忍寒、忍痛、忍罵、忍辱等等；要忍人所不能忍、吃人所不能吃、受人所不能受、行人所不能行，將來才能成才。

我永遠忘不了 1984 年和師父　上人同去當時座落在洛杉磯第六街的金輪寺。夏天氣溫高達華氏一百度，他坐的是沒有冷氣的老爺車，熱得衲袍都濕了；上人卻絲毫沒有怨言，仍是那麼安詳自在。中途加油時，不像我們一般人會趕快去喝點冷飲，想辦法消消暑；他下車面朝大群養牛的方向──也就是屠宰場的方向，站在那兒良久。就是分分秒秒，上人也要用來度這些可憐的眾生離苦得樂。

在八Ｏ年代，我經常有機會和　上人一起坐車。身為佛菩薩的他，即使在坐車往返途中，也不斷口中念念有辭；有時會突然畢恭畢敬地合掌，時時刻刻都在修行度眾生，處處以身作則。在長途車程中，上人偶爾歡喜唱誦《永嘉大師證道歌》給我們聽。他有驚人的記憶，沒有哪一部經或古典是他背不出來的。問　上人為什麼他的記憶這麼好？回答是因為他不打妄想，沒有一切邋裡邋遢的東西。在路上，有次我覺得窗外風景不錯，請師父看；他說：「我的眼睛不向外看！」也就是教導我不要向外馳求，要向內看。

為了令佛教在西方紮根，上人困苦艱難開闢道場，披星戴月，各處奔波；那時離聖城半小時的那段山路是很彎曲狹窄的泥路，而有時　上人一天要來回舊金山與聖城兩次。上人千辛萬苦，流血汗，不休息；日日如是，年年如是，無有疲厭之心。

無論如何勞累辛苦，我們從來沒有見　上人享受過，他只願意代眾生受苦。在九Ｏ年代，甚至於　上人病重時，有人很孝順的供養他一張 Lazyboy (很舒服的沙發椅子)，希望他老人家能好好休養；可是那張椅子始終沒有搬進他在譯經院的房間。如　上人所說，他連頭髮那麼微細的自私心都沒有，他從不謀求個人生活上的方便或舒適。他總說他自己沒有德行，不敢消福；因為福享盡時，就甘盡苦來。

師父常常提醒我們要珍惜一切的能源，因為來處不易。天還沒黑，不用到處開那麼多燈；人離開房間，不忘了關燈。浪費常住，是要揹因果的。

大家都知道　上人一張紙用很久，要用到實在不能用了方才扔掉。但是沒有人知道上人為了省電，沒有開他某住處的燈，有一次回去看不清，由樓梯上摔下來。我講這個，並不是要大家學習不開燈而摔傷；是要記得：如果沒有　上人刻苦節省的精神，今天我們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道場！

上人的家風是，道場每天都要轉法輪。一天不轉法輪，就一天不要吃飯。住在道場的人，如果不出席早、晚課，不聽經聞法的話，是要遷單的。上人會問你：「你住在這裡不聽經，那你來這裡做什麼？」上人在時，大人和孩子們都要在佛殿出席薰習，小孩子們可以做他們的功課。

不論多麼地困苦艱難，為了佛教，師父每天都有許多繁忙的事情；但是他從來不開口叫居士開車帶他去這裡、去那裡，也從來不開口叫居士給他買這個、買那個，更從不叫人為了他去化錢。上人是一位超級硬漢，他立的宗旨「凍死不攀緣，餓死不化緣，窮死不求緣」，是包括不叫人給他開車，不叫人給他買東西。為什麼呢？因為他不自私、不自利，他是無我的。

另外，上人在道場設的嚴格規矩是：不修行的人，不可以打擾別人修行。禁止和人攀緣，拉攏關係，「溜虛拍馬，給人戴高帽子」（上人說修行人在道場和人拉攏關係，是最污濁不清淨的行為），行住坐臥都要有威儀，時時刻刻要用功辦道，不要空過光陰。不可嘻嘻哈哈，又談又笑，東倒西歪，三隻蛤蟆，六隻眼睛，從早到晚講不完的講，對法沒有一種尊敬心。

師父教我們可以微笑或會心之笑，以前女眾如果隨便張口哈哈笑，上人會大聲獅子吼，當眾問妳笑個什麼？比丘尼失去威儀的大笑，當時是要在大眾前罰跪數小時之久的。因為愛講話是修行一大障礙，愛笑和愛講話都和欲念有關；所以修行人應該不哭也不笑，不被情欲所動。上人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自古以來的修行人都要嚴守規矩，才會有所成就。

師父　上人和弟子們的距離是不過於親近，也不過於疏遠，保持中道。如果弟子離道甚遠，他會突然之間把你拉回來，提醒你要反迷歸覺。對　上人來說，四眾弟子是同等的重要；他對出家、在家眾是平等相待，不分黨派，不分種族、貧富，沒有分別心，很慈悲地關心每一個人，沒有一樣是他不能捨給你的。別人不要的，他要；你要的，他毫不猶豫的會捨給你，不論你貪多少，都會滿你的願。

師父也常和我們說，修行人不要滿腦子想如何賺更多的錢；也不要想盡方法去煮好吃的，七七八八，花樣一大堆，眼花撩亂，和世俗人沒兩樣，六根不能清淨。上人說，想要修行，首先要在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塵（色聲香味觸法）上下功夫；如果我們貪吃美味的東西，基本上我們是不斷地被舌根味塵所轉。沒有香的、好吃的、味濃的就吃不下飯；你又如何能修行？不是煮沙想成飯嗎？

上人不吃油鹽，早期有很多弟子們仰慕　上人的修行，也同樣不吃油鹽。有時有人特別煮些好吃的或者把菜、水果排得漂漂亮亮的給師父，他就那天不吃飯。其實師父常常不吃飯，有時是為了迴向給世界和平；有時弟子們不聽話，上人責怪自己沒有把他們教好；有時是因為弟子們起爭論，那天他就默默地不吃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時甚至過了將近十年，大家才明白為什麼　上人某一天不吃飯；想起來是因為他們在廚房準備食物時意見不合、起爭論。上人雖然不在廚房，可是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在舊金山十五街的金山寺，地上是水泥地；不論有多少供養，上人也從未花過一分錢去買地氈來鋪。齋堂是兩用的，下午又變成我們聽法上課的地方。請法完後，上人坐的是唯一的一張沙發，而且破舊不堪。有了譯經院之後，有天我看到一張中間凹下去很深的沙發；心中想：誰會供養這麼舊的東西來？！後來才慢慢想起來，那張就是　上人在十五街坐了十幾年的破沙發。心中很感慨！

在我的記憶中，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上人沒有用過十方的錢去買廟裡吃的菜。我們去撿人家浪費不要的菜，處理之後，裡面還是好好的可以用；平時每天一菜或兩菜一湯，清茶淡飯，沒有擺滿令人目眩的美食，也吃得無比的香。師父處處以身作則，教導我們，用十方的錢要很小心，不要錯因果。

這個齋堂，下午又變成我們聽法上課的地方；那時　上人一週講三次經，週末還要趕去聖城上課；這麼不憚勞苦地來往奔波，就為的教化眾生。我們每個人一心專注於佛法上，天天法喜充滿，內心充實，自自然然不會去攀外緣；在十五街的金山寺，走到那裡都是鴉雀無聲的。

有關生日，上人說那天是母難日，不可慶祝，而且還要唸《地藏經》迴向給母親；不要學佛愈學愈顛倒，愈學愈糊塗，以盲引盲，走錯了道路，把道場風氣都搞壞了。修行人要逆流，不要同流同污；要做個疾風中的硬燭。上人建立的是清淨的道場，不是交際場所；他要造的是活佛，不是培養公關經營人。師父慈悲教化眾生，一向直言直語，直指人心；妳不喜歡聽，他也要講。他不是罵人，如果你修成功了，你就會明白了。

過去　上人曾經給我無數次的電話，每次都講同一件事──他辛辛苦苦流血汗二十多年，弟子們只花幾分鐘的時間，就幾乎把他的家風給吹了。那次　師父的心是十二萬分，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那麼地沉痛！我印象非常深刻。但願我們不會再次把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家風及規矩在瞬間都給吹了。想要佛法興盛，正法久住於世，真的要依賴每位佛弟子依法奉行；這是人人有責，個個有義務的。

師父，我常常感到您好偉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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