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脈動

「小姐，我挑一隻現宰的給你！」當我還來不及開口，雞肉攤老闆便這樣對我說。

正在等待的過程中，突然間，覺得在攤位的後方，一片漆黑中，有一雙眼睛正直視著我。我有些不安地，往眼前四圍找尋，你能猜得到嗎？我看到的，竟是一隻站著直挺挺的公雞，以專注的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看。牠英挺的站姿和一旁垂頭喪氣的同伴相較之下，格外明顯；頓時的莫名，讓我羞愧地不敢多看牠幾眼，便低下了頭。

現在，已素食的我，不免有些疑惑地詢問自己，素食前的我，為何感受不到自己行為的殘忍？許多時候，只是為了滿足轉瞬即逝的口腹之快。就算現在吃素了，這樣就可以叫「慈悲」了嗎？我是否真的懂得吃素的意義？我能以同理心去看待其它與我不同種類的生命，珍惜愛護牠們，如同佛菩薩愛護我們一樣嗎？還是，我只為了吃素而吃素？見到小蚊蟲、螞蟻干擾我，我是否依然很不耐煩地只為了驅趕，而危及牠們的生命呢？

有些時候，我們經常忽略「佛法所要闡述的意義」，往往遠不及形式名相的重要。

那天，在近黃昏的午後，我坐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閱讀著《華嚴經》。正在前方的石頭上，不知何時從哪來了一隻白鵝，悠然地站在石上。純白的羽翼，潔淨明亮，只管直視著海平面；孤立的身影，佇立在四處佈滿危機的環境中。我急忙拿起手機，找到願意收留牠的地方，但一聽到對方要我找個箱子和繩子，將牠雙腳綁起來，送到市區他們的辦公室時，我便放棄了救牠的念頭。

眼看著天色已暗，走在沙灘上，每踏出一步回家的路，就愈加沈重。「不行，我一定要救牠！」就這樣，當我拿著箱子，再回到原處時，幸慶於牠還留在同一塊石頭上。我慢慢地靠近牠，一向除了魚或狗少數動物敢碰的我，向著牠念了幾聲「南無觀世音菩薩」，並開始自喃自語地向牠說：「我想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那裡有人會照顧你。可是我不敢碰你，你又離海太近了，可不可以到岸上，自己走進箱子裡呢？」牠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當我重覆了幾次後，牠害怕地跳到了另一旁的石頭上，我也跟了上去，牠又跳到了一處石堆圍起的凹陷處。

當我也跳進去時，原本以為牠會逃亡似地亂跳，但是，後續的動作讓我驚訝──牠竟然伏臥著身體，將頭塞在石縫中，一動也不動。或許牠也感受到，我並不敢觸摸牠吧！不知那來的勇氣，我伸出了手放在牠的背上。當我感到牠身上微熱的體溫裡伴隨著心跳的波動時，我的眼淚也跟著潸潸流下。此時的我，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悸動。也第一次那麼真實地體會到──牠是個生命，不是個拿來吃的食物！

一邊撫慰著牠不斷顫抖的身體，一邊為牠念〈七佛滅罪真言〉及〈往生咒〉。然後，用雙手緩緩地將牠舉起，在牠沒有掙扎的情況之下，我才放心地將牠放進箱子裡，並將牠放置在機車的腳踏板上。一路上，牠總伸出頭來在我腿上磨蹭著撒嬌，一會兒自得其樂地用嘴逗弄著玩鑰匙，甚至，和一旁同行的陌生機車騎士玩起「頭一伸一出」的躲貓貓遊戲。直到我停下車來，罵牠危險，牠才乖乖地臥在箱子裡。

很快地，我們到達了目的地，當我詢問前來領牠的師兄，是否會播放佛經給牠聽後，便將牠交給辦事處的師兄。牠一點兒也沒害怕地想跳出來，只是望著我。整個過程中，我都沒有用到繩子。二天後，我打電話詢問牠是否已被送往郊外的養殖場時，才知牠已往生。

這一課，我學會了什麼是「眾生平等」。在佛菩薩的心裡，眾生的分別不在於外在的差異性有多大。因為，我們共同存在的生命，就如同我們所擁有的心跳聲一樣清晰。

二ＯＯ七年五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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