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祐禅师（沩山老人）  

唐‧沩山

◎宣化上人1970年11月23日讲于三藩市佛教讲堂

这一位祖师，三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太多，在三年之中，甚至于他看都不看，这种定力你说是不是值得猴子都来恭敬他？

今天讲第三十七祖，在中国的祖师来计算是第十祖；在我们本宗来讲，则是沩仰宗的初祖──灵祐禅师。他是福州长谿人，俗家姓赵。他生来就与人不同，怎么样子呢？他作小孩子玩耍的时候，他作拜佛的游戏，带著一班小孩子来拜佛、念经，学著出家人这个样子，所以一般人称他叫小和尚；这时候还没出家呢！

小和尚有一天在前边院子里玩耍，又在那儿造庙、拜佛，这时候在虚空里边就现出瑞气祥云。这祥云瑞气就在他上边徘徊缭绕，转来转去，都是在他这儿，总也不去。又听到祥云瑞气里边，就好像天乐鸣空似的，奏天上的音乐，在虚空里头奏音乐。又好像看见有佛的真身，在祥云瑞气里边忽隐忽显。好像陈某某有一天在Fresno（城市名）看见观音菩萨，等他回去拿照相机，想到那儿照个相的时候，没有了。

这时候，不单小和尚一个人看见，有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见这种情形了，这祥云瑞气在空中不散。正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来了一位老人，看那个样子，是从山上下来的一位老人，又像罽宾人的样子。他就说：“这是十方的诸佛众圣，在这个地方现祥云瑞气这种灵异的境界，这个小孩子就是佛真正的儿子，将来他一定会令佛教大放光明。”这个小孩子，指的是灵祐禅师。他父亲、母亲都听见了，也认为是很奇怪的。那么老人说完了，向祥云瑞气就这么弹了四下手指，老人也没有了。

结果这一些个人，就都认为这一个小和尚不单是小和尚，而且将来一定是个大和尚了。于是乎他就也不干旁的，在大约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到福州那地方拜法恆律师作师父，在那儿行苦行。他所行的苦行，每一天是勤劳工苦作，不怕工作多，他作的工作总比其他的沙弥、比丘加倍，甚至于他一个人作的工作，其他三个人都不能作他那么多，就在这儿行苦行。

行了三、四年苦行，就落髮出家了，这时他二十岁。出家之后，二十三岁他去受戒。在那时候，杭州有一位大善知识，他就跟著这一位大善知识学戒律。学戒律以后，就想到天台山国清寺去修行，走到半路上，遇著寒山大师。寒山那个样子疯疯癫癫的，就对他说：“千山万水，遇潭则止；得无价宝，赈卹诸子。”这是说千山万水，你遇著潭就要住在那个地方，你会得到无价宝，这无价宝可以来布施给一切的人。“赈卹诸子”，就是布施、赈济一切的众生，诸子也就是众生。他也不明白，就一边走路，一边念这几句：“千山万水，遇潭则止；得无价宝，赈卹诸子。”走疲倦了，就坐在那地方打坐，打坐也想这几句话是什么道理。“千山万水，遇潭则止；得无价宝，赈卹诸子”，这么走，一边走，一边参这几句话，就到了国清寺了。

到了国清寺，又遇到一个奇怪的人，这谁呢？拾得。他就告诉拾得说，他遇到怎么样怎么样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他“千山万水，遇潭则止；获无价宝，赈卹诸子”，他也不明白这个意思。拾得说：“你不明白这意思，慢慢就明白了。你现在就在这儿修行用功。”他就在这参禅习定，和拾得也非常的有缘，天天在一起。

以后，灵祐禅师听说百丈禅师在洪州大雄山那个地方，弘扬曹溪的正脉。于是乎就到百丈禅师会下，会下也就是法座之下。一到这儿，百丈禅师对他特别好，就叫他作什么呢？作典座。什么叫典座呢？典座就是每一天叫厨师作什么菜、什么饭。譬如今天有二十个人，给他二十碗米；有三十个人，给他三十碗米，叫他预备什么菜。今天有人来，没有人来，人多人少，都由典座来指挥作饭的，这叫典座。你看，作饭的就叫饭头，烧火的就叫火头，煲茶的叫水头，这都有一个头。他就作典座，就是管这些个头的，这些头都要归他管。

有的时候火头若懒，他就去帮著烧火；水头要是罢工，他就去作水头；饭头要是没睡醒觉呢，他就帮作饭：他作这一些工作。因为作火头要烧火，他就拨火。啊，一拨这火，就开悟了！拨这火，烧烧火，他就开悟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开悟了，百丈禅师也知道他开悟了，于是乎就叫他来，说：“现在湖南大沩山那个地方非常之好，应该在那儿建立一个道场，你应该到那地方去弘扬佛法。我不能去，因为我的法缘就在江西这个地方。你应该到湖南大沩山，去造个庙，建立道场。”百丈禅师说：“你去到那地方造庙，继续我们这个宗门，继续传我们这个禅宗，不要叫它断了，好度这一切的后学，一切后学你都把他们度了。”百丈禅师这么嘱咐他，叫他去作方丈，作住持。

这时候有一位华林师听见了，就来同他争方丈，说是：“我华林在这儿是首座和尚，若到其他的地方建立道场，应该叫我去呀！怎么可以叫一个典座去呢？典座不是上座，是很平常的一个执事啊！”你说百丈禅师这时候怎么办呢？自己要派一个人去作方丈，就有一个人来和他争，争方丈来作。

百丈禅师说：“你想要作吗？现在你要对著大众说出一句话来，特别的一句话。你若能令大众都惊歎，佩服你了，就可以去作方丈。”说什么呢？百丈禅师指著一个淨瓶（就是在佛前有一个淨水瓶），用手指著这个淨瓶，说：“这个淨瓶，现在我不准你叫它淨瓶，你另外叫它一个名字。叫什么？”

华林师想了一想，说：“怎么样子也不可以说它是一个木头的。这个淨瓶，无论如何，我叫什么也不能叫它是木头。”他以为这是答覆，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他知道这个淨瓶不是木头作的，所以他说我知道它不是个木头，怎么样我都不能叫它是木头的。

百丈禅师又问灵祐禅师说：“你说，它叫什么？”你猜灵祐禅师怎么样呢？一脚把淨瓶就给踢倒了，完了，就走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根本就什么也没有，你可以叫它什么？它根本也就没有个名字，什么也没有——这是开悟的人彼此心里都知道。

百丈禅师所以问说：“不叫淨瓶，叫什么？”就空的嘛，没有了！但华林师不明白，他说：“反正我不能叫它是木头。”那么灵祐禅师一脚给踢倒了，就走了。百丈禅师就笑了，说：“这第一座的住持，你已经输给这个典座囉！”所以灵祐禅师以后就在大沩山造了同庆寺，创立沩仰派，就是沩仰宗。这个赞是这么样说的：“踢倒淨瓶，沩山浪起，水牯横眠，绿杨荫里，非寂非闲，谁委所以，一枝横出，春风桃李。”这个赞，你们看看佛祖道影上有了，讲不讲都没有什么重要。

现在讲一讲灵祐禅师到大沩山的经过。百丈禅师叫他去大沩山那儿作方丈，那儿连一个茅蓬都没有，不是说造好了庙，给他预备好了，叫他去作方丈。不是的，就叫他自己到那地方去造去。你造好了，你就作方丈；你造不好，就不要作。不是师父给预备现成的，徒弟到那儿等著作现成的方丈，不是的！那么灵祐禅师听百丈禅师的命令，就先到湖南长沙，以后就到大沩山，一看这个地方是不错的，但是离城市很远很远的，根本就很少人到，所到的人都是打猎的。这个山上就是野兽的家庭，野兽都在这个山上住，狼、虫、虎、豹什么都有。

在这儿最多的是什么呢？猴子。灵祐禅师就到山里头找一个很好的地方，坐那地方打坐。很奇怪的，猴子就给他送东西来吃，猴子来供养他。这一隻送一个桃，那一隻送栗子；总而言之，送能吃的东西给他。那么有十几隻猴子天天来供养他，给送东西来，他也够吃了，所以在这儿很好玩的。在这儿和猴子在一起，于是乎他就收了十几隻猴子的徒弟，给牠们说三皈依。这十几隻猴子也都很听话的，就天天轮班来这儿给他当值，今天你来侍候师父，明天牠来侍候师父，这么轮著来供养师父，大家也都很诚心的。

那地方人很少，以后过了一个礼拜的样子，那些个打猎的人看见他，大家一看，猴子都来供养这个法师，他们也就发了心，所以大家凑了一点钱，就给他造了一个小茅蓬。造了小茅蓬，在这地方他就修行。修行修行啊，这个消息传到作官的人那儿，就知道了，说：“猴子都供养这位老修行，这一定是很有道德的。那个野兽都不咬他，老虎也不咬他，有猴子给他作徒弟。”这么样子，就有一个在湖南作官的，听说这件事，就去看他。

去看，果然不错，有猴子在这儿给他看门口，来给他当值，这么样子服侍这位老修行。作官的一看，也就发心了，说：“好，你应该造个庙，等我和裴丞相讲一讲。”这位作官的叫李景让，“裴丞相是很信佛的，我去和他讲一讲，叫他来帮你造个庙。”那么裴丞相裴休，一听说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野兽都皈依三宝，于是乎就来看他。来看他，一个小茅蓬里也没有地方坐，说：“好了，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造个庙吧！”于是乎，把三百两银子放到他那个茅蓬外边的草里头。

回去后，因为裴丞相也很忙的，一过过了三年，又回来看他庙造得怎么样。当时三百两银子，等于现在甚至于有three million（三百万）这么多钱；因为那时候钱没有这么不值钱，一两银子就能作很多的事情。那么过了三年，裴丞相又回来看——哎，还是这个小茅蓬！这三百两银子他干什么用的？很奇怪，就说：“我叫你造庙，给你三百两银子，你怎么不造庙呢？你这三百两银子干什么用了？”灵祐禅师说：“你给我三百两银子？你放在什么地方呢？”“我放在你茅蓬外边那草里。”“你到那草里去找去嘛！”他往草里一看，三百两银子还在那个地方，也没有人动它。喔，这真是老修行！于是乎裴丞相就发心给灵祐禅师造庙，皇帝批准在那儿造个庙，造个同庆寺。以后裴丞相往生了，又有个崔丞相也是很相信灵祐禅师的，帮著他弘扬佛法，在那儿就特别恭敬这位禅师。

等到唐宣宗大中癸酉这一年正月初九日，这位禅师就向大家告假，对著所有的徒弟就讲了，说：“我今天要走了，和你们大家say good-bye（说再见）了。”说完了这话，就漱漱口、洗洗面，沐浴一下，然后结双跏趺坐，坐那儿，把眼睛一闭上，go to Nirvana（入涅槃）。灵祐禅师创立了我们这一派——沩仰派。在当时，有一个作官的就给他立了一个碑，到现在恐怕这个碑还有呢！他圆寂之后，这一些个门徒，就把他葬到山的右边，叫“栀子园”。现在灵祐禅师的坟墓还在湖南那个地方。

各位想一想：我们这一位祖师，三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太多，在三年之中，甚至于他看都不看，这种定力你说是不是值得猴子都来恭敬他？这种没有贪心的戒律，其他的野兽是不是敢来吃他？所谓“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修行只怕你没有道德；你若有道德，龙见著你都盘起来，虎见著你要趴到地下，就像狗那么老实，像猫那样子，和人很亲近的。“道高龙虎伏”，能降龙伏虎。“德重鬼神钦”，你德行若多了，鬼见著你也叩头，神见著你也礼拜，对你恭敬。为什么鬼不向你叩头？因为你没有德行；为什么神不向你礼拜？因为你没有德行。有道德的人，就能有感应。好像这位灵祐禅师，猴子来皈依他，其他的野兽也受到猴子的影响来礼拜他。当时这情形要是讲得详细，那太多了，不过简简单单地讲一讲。这位裴丞相，以后很相信佛的，又送他儿子跟著沩山老人出家；因为他自己作丞相不能出家，叫他儿子替他出家。他儿子以后因为错说了一句话，被沩山老人给迁单，赶走了。那么这种因缘，或者明天晚间再讲，今天讲不完了。OK，今天就说这么多，还是要站起来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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