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答「上人究竟教了我們什麼?」這個問題時,人都會覺得好像穿了一雙大了幾號的鞋子那樣。這個問題無論由那一方面來談,都很難回答,所以我決定從我本人開始講起,這也是我試講一下我對佛教的瞭解。上人最明顯的教誨是上人對東西文化交流的態度。上人教我們怎樣有能力來分辨從小就深植於我們心中,我們文化中所固有的是非觀念。就教育兒童來講,這點不難做到。對西方人而言對治的方法之一,則是介紹遙遠的國度如印度、中國或日本的故事,或是由那些去過這些地方的人撰寫的故事。對東方人來說,其對治之道我想就是介紹西方的故事了。但不論遠方國度的故事如何引人入勝,我們也不要迷失了自己。因為也有的人,不但能在自己的地方眼前當下,就可以找到相類似那些故事中所欲闡述的道理。這些人並且還能夠利用我們身邊周遭的事情來闡述那些故事的要旨。但是這不得不靠我們每一個人同心協力,以堅毅不拔的精神來超越某些觀念。
起先我不想討論這麼複雜的主題,因為上人的教誨不是語言所能形容的。所以怎麼能夠盡在口頭上告訴別人該怎樣怎樣的,我不在其位不行其事。況且還有許多能言善道的人可以講,我判斷力也不夠,也不想判斷上人對這一代的人所產生的影響。
不論新世界的人,或舊世界的人,也不論是東方人、西方人都因他而有所改變。每次有人請我就這個題目談話,我都覺得很尷尬。每當上人說法時,讓我坐在他旁邊時,我都知道上人是誠心藉此幫助我。其他辦教育、辦大學等種種的事情都是因這個而起的。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很認真地思考過這件事,因為別人怎麼安排我就盡力配合著做,這樣比較容易,而且我也不可能拒絕上人要幫助我的好意。
我正要解釋一下,我不打算分析上人的意向,也不打算在這裡分析我自己的意向,我沒有能力分析也不打算分析,我從來也沒有過這樣不平凡的能力。但是在上人徒弟之中,很容易就碰到持有不同見解的人,就是因為這些不一樣的見解,我所以決定講幾句話,同時也談談我自己對教育的看法。我或者可以就上人對教育上的觀點,和偶然之中注意到的目前一般宗教界的活動講幾句話,特別是現在目前的佛教研究情形。
凡是和佛教有所接觸的人及跟著上人的人都知道,不論就最簡單的事或最繁複的思想,我們在遇到沿以成習的觀念和想法時,都要謹慎小心。我相信現在我們大家在遇到偏歧的見解時,都能夠辨別得出而不受其左右。能有這樣的態度,在我們一生中都足以做我們的指引,使我們不再受局限,而能有所抉擇。接下來人可能會問:很好!現在我們可以自由抉擇了,門打開了,我們不再受局限了。但是我們應該怎麼抉擇呢?我們怎樣利用我們的所學所知呢?我們會有足夠的力量站起來嗎?我們該走多遠啊?有的人本性驍勇,能為正義而戰。這樣的人會過問政治上的事,也會積極參與這個世界上的事。我講得不很適當,但是我也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說法來形容人性中的這一面,我這只是將一件複雜的事簡簡單單地解釋。
這個國家充滿了這樣驍勇和願意參與的態度。我自己也常常為這樣的態度吸引著,主要是因為我也想這個世界變好。就如同大部份凡是想這個世界變好的人都會持有一種義憤感。
但是假如由就我所知的上人觀點來看,本著這種態度的話,這種「態度」正是我們所應避免的,因為這種態度反而會成為「絆腳石」。或者應該換個方法講比較好一點,可以這麼說,我們應該留意這樣的「絆腳石」,而且應該特別小心,因為這些絆腳石就會在我們所走的路上出現。假如可能的話,對這些障礙,我們應該保持一個相當的距離,以便可以由一個比較寬廣的角度來看清其整體性。這大概就是唯一的方法,我們可以由佛陀所稱的「見刺」及「見林」中拔出腿來,而不會把自己,或把周遭的環境弄得滿是創傷。那時我們才有希望能達到一個更高更清楚的層次。我不是心理學家,也不能講出什麼道理來,講得雖然不多,恐怕也已經過多了。我只能隨口引述一封信,做為更進一步闡明我的論點。這封信是家父很久以前寫給他的兄弟和家人的,解釋他決定出家的原因(我的叔叔當時嚇壞了),信中說:
有一些很微細、很不容易覺察得到,也不容易瞭解的理由,除非你過那一種生活方式,或者懂得過一種富於冥想的生活。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有能力將你的思想緩慢下來,使得這股潮流的力量不會將你載走,把你沖激到岩石上。
最近在萬佛城住了幾年,我開始對上述的話略有些瞭解,但是對我幫助最大的,還是這些擠在柏克萊,有時也會到萬佛聖城來的佛教中的參與者及回教徒,還有其他的一些人。許多住在萬佛城的人在遇到這樣的態度時,都還是很有耐心地繼續自己的修行。我對這兩邊的人都保護,有時也指出他們不對的地方,但我也相信上人寬容我,是希望我能因這些事而變得更明白事理。
上人的一生是「怎樣生活在真理中」(甘地所說)的一個好榜樣。這種生活方式能幫我們怎樣放下我們總想要執著的不同的「見」和觀點,佛教本身講的就是這個,宗教的真義也在這裡。這種做法是基於一種與眾生同體的覺知,像是在我們身體裡邊裝了過濾器。我常常把這種生活方式想成一種過濾器,我們大家每過一段時期都應該來清掃一下。這種清掃的過程,是超人的一種努力,使得我們經常處於覺明了知的狀態之中,所有宗教的本質、制度、方法,都是教我們怎樣更有效地做這種清掃工作。經過這種努力之後所得的洞察力,可幫助我們超越所有的「主義」、「教條」、歧見和語言。世上沒有語言可以表達出來這種事情。
做為好的佛教徒,我們也必須要修習一種對「壞滅」的覺知;由我們身邊落地的枯葉到更明顯的現象,這種現象在開始時讓人覺得驚嚇,但是過了一會,我們就會覺得人的死亡是一個最終的教育工具。一般做父母的都會用到這個工具,來教導他們的孩子們如何成長,不管我們怎樣努力,都逃避不過這堂課的。
清淨大願恆相應 樂供如來不退轉
人天見者無厭足 常為諸佛所護念
──《大方廣佛華嚴經》〈初發心功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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